一九四三年,二月初。
野猪林深处,并不全是林子。穿过那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和纵横交错的水网。这里连接着洪泽湖的支流,当地人叫“黑水荡”。
“到了!”
李大山指着前方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水域,手里拿着地图,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
“队长,你看!这就是咱们的新家!东边是野猪林,那是天然的屏障;西边、南边全是水,鬼子的汽车坦克根本进不来;北边连着大湖,那是咱们的后路!”
林啸天站在一块高地上,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片地形。
寒风吹过枯黄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几只水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好地方。”林啸天放下望远镜,用力跺了跺脚下的淤泥,“是个藏龙卧虎的好地方。松井一郎那个旱鸭子,要是敢来这儿,老子让他喝饱了脏水再走!”
“王庚!”林啸天大喝一声。
“到!”王庚从后面跑上来,手里还提着两只刚才顺手抓的野鸭子。
“别光顾着吃!”林啸天指着前面的芦苇荡,“传我命令!全队停止前进!就地扎营!但是,不是在岸上扎营,是在水里!”
“水里?”王庚一愣,“大哥,这大冬天的,水里不得冻死人啊?”
“谁让你泡在水里了?”林啸天瞪了他一眼,“看见那些高出来的土墩子了吗?那是以前渔民晒网的地方。咱们就在那上面搭棚子!还有,把咱们带来的船都利用起来,连成一片,那就是水上营寨!”
“是!这主意好!水上梁山啊!”王庚把鸭子往腰带上一别,转身去喊人,“一连!二连!都给老子动起来!砍芦苇!搭棚子!”
“赵铁柱!”
“到!”赵铁柱一瘸一拐地跑过来。
“你的侦察班,别歇着!”林啸天指了指外围,“把岗哨给我放到五里地以外!特别是那几条进出野猪林的小路,给我盯死了!鬼子要是摸进来,我要第一个知道!”
赵铁柱用力点头,转身带着几个精干的侦察兵钻进了林子。
“陈医生!”林啸天走向队伍后面。
陈玉兰正带着医疗队照顾伤员,看到林啸天过来,站起身擦了擦汗。
“怎么样?伤员受得了吗?”林啸天关切地问。
“还行,就是这地方太潮了,对伤口恢复不利。”陈玉兰看着四周弥漫的水汽,眉头微皱。
“放心,我给你找个好地方。”林啸天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半岛,“那里地势高,向阳,风也吹得透。咱们在那儿给你建个新医院!保证比溶洞里还宽敞!”
“行,听你的。”陈玉兰笑了。
……
建设,开始了。
这不仅仅是安家,更是在构筑一座战争堡垒。
林啸天并没有满足于仅仅搭几个草棚子。他拿出了之前在赵家庄搞地道战的劲头,要在这黑水荡里,建起一座让鬼子绝望的迷宫。
“老李,你带着三连,负责挖!”林啸天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图,“别以为水边就不能挖地道!这里的土墩子下面都是连着的,给我挖通了!把各个土墩子连起来!平时能藏人,打仗能转移!”
“是!”
“王庚!你的爆破班,给我设陷阱!”林啸天指着那些看似平静的水面,“在必经的水道上,给我打下暗桩!挂上水雷!鬼子的汽艇要是敢进来,就让他底朝天!”
“明白!大哥,这活我熟!”
“张大彪!你带着二连,负责修工事!在芦苇荡里给我修暗堡!用泥巴糊,用芦苇盖,一定要伪装好!哪怕鬼子走到跟前,也发现不了那是枪眼!”
“是!”
接下来的半个月,黑水荡里热火朝天。
战士们放下了枪,拿起了铁锹、镐头。百姓们也从四面八方赶来帮忙。
“嘿唑!嘿唑!”
原本荒凉的芦苇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土墩子被挖空了,变成了藏兵洞。水道里布满了机关消息。
最绝的是,林啸天让人在芦苇荡里开辟出了无数条迷魂阵似的水路。只有自己人知道哪条路是通的,哪条路是死胡同。鬼子要是进来了,转上三天三夜也转不出去。
……
“一!二!三!四!”
清晨,嘹亮的号子声响彻水面。
林啸天站在一艘大木船的船头,看着水里正在扑腾的战士们。
这是他在搞“水上练兵”。
铁血大队的战士大多是山里的旱鸭子,到了水里就发蒙。这在黑水荡可是大忌。
“都给老子游!”林啸天手里拿着竹竿,谁要是敢偷懒或者想上岸,一竹竿就敲过去,“鬼子来了可不管你会不会水!掉下去就是死!想活命,就得学会像鱼一样游!”
“噗通!噗通!”
水面上浪花翻滚。
“还有划船!”林啸天大喊,“别在那儿转圈!用力!要快!要稳!张大彪!你那船都快翻了!那是打仗用的,不是给你摇篮子用的!”
张大彪在船上急得满头大汗,手里的桨根本不听使唤,船在原地打转。
“看我的!”
林啸天把外衣一脱,跳上一艘小船。
他双脚岔开,稳稳地站在船尾,手中的长竹篙轻轻一点水底。
“走!”
小船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在密密麻麻的芦苇丛中穿梭自如,如履平地。
“好!!”
战士们爆发出阵阵喝彩。
“都看清楚了吗?!”林啸天把船停稳,大声说道,“这就叫借力!水是活的,你得顺着它的劲儿!都给老子练!练不好不许吃饭!”
在林啸天的魔鬼训练下,这群旱鸭子很快就变成了水上蛟龙。他们学会了在船上射击,学会了在水里潜伏,甚至学会了在两艘船之间跳帮作战。
……
一个月后。
新根据地初具规模。
在黑水荡的深处,隐藏着一座外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战争机器。
几十个土墩子上,建起了隐蔽的营房、仓库、修械所。地下有地道相连,水上有快船交通。
陈玉兰的新医院也建好了。
那是一座用木头和芦席搭建的大房子,虽然简陋,但干净、明亮。里面摆满了简易的病床,药柜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从鬼子那里抢来的药品。
“怎么样?还满意吗?”林啸天走进医院,看着正在给伤员换药的陈玉兰。
“很好了。”陈玉兰直起腰,擦了擦汗,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里空气好,也不潮湿,伤员们恢复得很快。而且……”
她指了指窗外。
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几只白鹭在芦苇荡上飞翔。
“这里很安静,像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林啸天走到窗前,看着那片美景,眼神却变得锐利,“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修罗场。”
“松井一郎那个老鬼子,鼻子比狗还灵。他肯定已经闻到味儿了。”
正说着,赵铁柱满身泥水地冲了进来。
“报——!”
赵铁柱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身后跟着的通讯员立刻大声汇报:“报告队长!侦察班在野猪林外围,抓到了两个鬼子的探子!”
“探子?”林啸天猛地转身,“带进来!”
两个穿着老百姓衣服,却长着一脸横肉的家伙被押了进来。他们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眼神里满是惊恐。
“审了吗?”林啸天问。
“审了!”通讯员递上一张供词,“他们是松井一郎派出的‘特别挺进队’,专门化装成采药的、打鱼的,来摸我们的底细。据他们交代,松井已经怀疑我们藏在黑水荡,正准备调集汽艇部队,对这里进行水陆夹击!”
“水陆夹击?”林啸天冷笑一声,接过供词看了一眼,然后随手扔在桌上。
“松井一郎,你来晚了。”
林啸天大步走出医院,站在高地上,看着眼前这片已经被他改造成铜墙铁壁的芦苇荡。
“吹号!全队集合!”
“呜——呜——呜——”
凄厉的紧急集合号在水面上回荡。
不到三分钟,五百名战士从地道里、从芦苇丛中、从水面上迅速集结。
他们有的站在土墩上,有的站在船上,虽然分散,但那股肃杀之气却连成了一片。
林啸天站在最高的指挥台上,目光如电。
“同志们!”
“我们的新家建好了!但是,有恶客要上门了!”
“松井一郎想把我们从这芦苇荡里赶出去!想把我们的新家烧成灰!”
“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五百人的吼声惊飞了漫天的水鸟。
“好!”
林啸天猛地拔出驳壳枪,指向远方。
“我们在这儿流了汗,挖了洞,练了兵!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这里,就是我们要给松井一郎准备的——水上坟场!”
“王庚!”
“到!”
“检查所有的水雷、陷阱!给我把弦绷紧了!”
“是!”
“张大彪!”
“到!”
“把你的水上游击队给我撒出去!守住所有的河口!鬼子的汽艇要是敢露头,就给我炸沉它!”
“是!”
“李参谋长!”
“到!”
“通知乡亲们,钻地道!把粮食藏好!坚壁清野!”
“是!”
林啸天最后看向赵铁柱。
“铁柱!你的侦察班,继续给我盯着!鬼子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赵铁柱用力点头,眼中杀气腾腾。
“同志们!”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这一仗,是我们在新根据地的第一仗!”
“我们要用这一仗告诉松井一郎,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水里,这苏北大地,永远是我们中国人的!”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让他有来无回!!”
“杀!杀!杀!”
杀声震天。
林啸天看着这群斗志昂扬的战士,心中充满了信心。
这一个月,他们没有白忙活。
这片黑水荡,这片看似柔弱的芦苇,将会成为吞噬日军的绿色地狱。
“陈医生。”林啸天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医院门口的陈玉兰。
陈玉兰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信任和鼓励。她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林啸天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衣的下摆在风中扬起。
“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一场前所未有的水网大战,即将在这片古老的芦苇荡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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