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回到医疗所时,阿帕几乎在布帘掀开的瞬间就紧绷起身,看到是他才松了口气。叶辰示意她噤声,快速扫视了一眼室内情况——琪雅依旧沉睡,玄灵趴在石板边睡着了,炭笔还握在手里,其他伤员鼾声正浓。
他压低声音,将今夜会面的关键信息简要告知阿帕:老莫的身份、矿坑(星坠之坑)的秘密、合作的条件与筹码,以及获得的基础谐振器。
阿帕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到矿坑深处有能吞噬生命的“影子”时,脸色微微发白。但当她听到老莫可能解决叶辰右臂的隐患时,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叶先生,您打算答应吗?”阿帕问。
“风险很大,但机会同样难得。”叶辰盘膝坐下,将那个金属圆盘状的基础谐振器贴在胸前膻中穴附近,立刻感觉到一股温和、稳定的能量场扩散开来,与他怀中的灰荧石、星舟碎片产生更清晰的共鸣,同时丹田处星辰种子的响应也明显活跃了一丝。“老莫的诚意暂时看是有的,但他隐瞒的东西恐怕也不少。矿坑下的危险远超想象,霍岩更是随时可能发难。”
他看向阿帕:“这三天是关键。我要尽快恢复一些实力,至少要达到能自保和短距离行动的程度。同时,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老莫的真实意图和矿坑的确切情况。”他目光转向沉睡的玄灵,“希望她的记忆碎片能拼凑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那我呢?我能做什么?”阿帕急切地问。
“你的任务很重要。”叶辰正色道,“第一,观察。留意医疗所内外所有异常,特别是霍岩和疤脸张那边的动向。第二,准备。利用这三天,尽可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搜集我们能用到的一切物资——食物、水、药物、绳索、火种、任何能当武器或工具的东西。第三,路径。规划好至少三条从医疗所迅速撤离、并能暂时藏身的路线。如果我们最终决定与老莫合作,或者霍岩提前翻脸,我们必须有随时能走的能力。”
“明白!”阿帕用力点头,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另外,”叶辰补充道,“白天你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小豆子,旁敲侧击问问镇子上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传闻,或者霍岩手下有没有不寻常的调动。但一定要小心,别引起怀疑。”
交代完毕,叶辰不再多言,将心神沉入修炼。基础谐振器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它不仅提升了星源石能量的吸收效率,更如同一个精妙的过滤器,将能量中可能存在的狂暴或有害成分大幅削弱,只留下最精纯温和的部分,丝丝缕缕地渗入近乎干涸的经脉和丹田,滋养着那粒星辰种子。
叶辰引导着这微弱却持续的能量流,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经脉上最细微的裂痕,同时小心翼翼地尝试与右臂深处那股霸道力量建立更“温和”的联系。有谐振器的调和,右臂力量的躁动似乎平复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天色由最深沉的墨黑,逐渐转为暗蓝。
接下来的两天,灰岩镇表面平静,水下却暗流汹涌。
叶辰每夜子时前往铁匠铺,在老莫的指导下,系统学习星源石能量的基础引导、强化与简单应用法门。老莫传授的知识虽然基础,却体系严谨,远超叶辰自己摸索的野路子。他学会了如何更高效地利用谐振器,如何构筑简单的体内能量循环以加速恢复,甚至初步掌握了将微量的星源石能量附着在物体表面,临时增强其硬度或锋利度的技巧——尽管以他目前的状况,只能对一片小石片生效片刻。
他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脸色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多了些血色。右臂的疼痛减轻,虽然力量依旧微弱,但那种失控的虚无感进一步消退。丹田处的星辰种子,光芒稳定了许多,体积也似乎隐隐大了一圈。
代价是,老莫提供的、品质更高的星源石消耗得很快。老莫对此并不吝啬,但提醒叶辰,过度依赖外物吸收能量,根基可能不稳,尤其是在他重伤未愈、体内还有异种力量盘踞的情况下。叶辰深以为然,将吸收速度控制在安全边际内。
阿帕则像一只勤勉的工蚁,悄无声息地执行着叶辰交代的任务。她利用帮忙干活的机会,从医疗所、厨房甚至垃圾堆里,“收集”到了不少看似无用、关键时刻却能派上用场的小物件:半罐桐油、一捆还算结实的麻绳、几把锈迹斑斑但磨一磨还能用的小刀、一些干净的布条和伤药。她还摸清了医疗所后面一条通往镇外乱石堆的隐蔽缝隙,以及两个废弃的地窖位置。
从小豆子那里,她打听到了一些风声:镇卫队这两天巡逻的班次似乎有调整,后山矿坑方向白天也加了双岗;疤脸张手下几个喽啰在酒馆吹牛,说很快就有“大活”干,能发笔小财;还有传闻说,镇长霍岩最近心事重重,经常一个人在石堡顶层待到深夜。
这些零碎信息拼凑起来,勾勒出一幅山雨欲来的图景。
琪雅的变化最为显着。第二天傍晚,她周身开始散发出一层极其淡薄、却温暖圣洁的乳白色光晕,仿佛一个柔和的光茧将她包裹。沉睡中的呼吸变得异常悠长,每一次吸气,那光晕就明亮一分,每一次呼气,光晕便内敛沉淀。老医师来看过,震惊得说不出话,最后只喃喃道:“神迹……这是生命层次的蜕变……”
玄灵在第三天清晨,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她醒来后,没有继续刻画,而是将几天来画满符号的七八块石板拼在一起,眼中数据流的光芒稳定亮起,不再闪烁。她指着石板拼接后中央区域一个复杂的、多层嵌套的几何结构,以及旁边一堆推导出的符号,对叶辰和阿帕说道:
“部分底层协议……恢复。能量畸变体……特征模型建立。防御\/屏蔽建议方案……生成。”
她的话语依旧断续,但逻辑清晰了许多。根据她的“模型”,矿坑深处的“星能幽灵”本质是高度凝聚且失控的星源辐射,混合了未知信息载体(可能是星舟乘员的生物信息残响或AI碎片),形成的半能量半信息生命体。它们惧怕特定频率的、高强度的有序星能波动(比如完整星舟引擎的谐波),也会被强烈的、与它们自身信息特征迥异的生命场排斥(比如琪雅此刻散发的“盟约之誓”神圣能量)。
玄灵甚至推导出了一种简易的“便携式谐振干扰器”的构造原理,虽然以他们目前的条件几乎无法制作,但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思路:或许可以利用灰荧石和星舟碎片,模拟出特定频率的波动,短时间内干扰或驱散较弱的“幽灵”。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不仅增加了应对矿坑危险的底气,也让叶辰对玄灵的价值评估再次提升。这个来自星舟文明的人工智能(或类似存在),其知识库的深度和实用性,可能远超预期。
第三天,夜幕再次降临。
叶辰盘膝坐在床上,感受着体内明显充盈了许多的星源能量(暂时还不能称为星辰真元),以及右臂深处那股力量与自身逐渐建立的、脆弱的平衡。配合谐振器,他现在大约能发挥出相当于普通锻体境中期武者的力量和速度,持续时间不长,且不能进行激烈战斗,但比起三天前的奄奄一息,已是天壤之别。
今晚,就是给老莫最终答复的时刻。
“阿帕,”叶辰睁开眼睛,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决定,接受老莫的合作。”
阿帕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只是问:“什么时候行动?”
“如果老莫没有异议,明晚子夜,趁霍岩可能还在观望和部署,我们先行潜入矿坑第二层,取回他祖父的密封匣子。”叶辰分析道,“拖得越久,霍岩准备越充分,变数越大。我们必须在‘苏醒期’可能提前和霍岩动手之前,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并验证老莫的技术是否真能解决我右臂的问题。”
“琪雅和玄灵怎么办?”
“琪雅的蜕变到了最后关头,明晚之前应该能完成。一旦完成,她的‘盟约之誓’力量将是极大的助力,甚至可能克制矿坑的幽灵。玄灵……她需要保护,但也可能提供关键的技术支持。明晚行动,你留下,保护她们两人,同时作为我们的后援和接应。如果我们在天亮前没有返回,或者镇子里发生剧变,你立刻带着她们按计划撤离。”
阿帕张了张嘴,想要求同去,但看到叶辰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想到琪雅和玄灵确实需要人保护,最终重重点头:“我明白!叶先生,您一定要小心!”
就在这时,床上的琪雅,周身的光茧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乳白色的光芒时明时暗,如同呼吸般急促。她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在承受某种痛苦。
“琪雅!”阿帕惊呼,就要扑过去。
“别动!”叶辰低喝,目光紧紧盯着琪雅。他感觉到琪雅体内一股庞大而纯净的力量正在急剧压缩、蜕变,即将破壳而出!这是关键时刻,外力干扰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
光茧的波动越来越剧烈,亮度也攀升到顶点,将整个布帘后的角落映照得如同白昼!医疗所里其他沉睡的人被惊动,传来模糊的嘟囔和翻身的声音。
眼看就要引起更大骚动,琪雅身上的光芒骤然向内一缩,全部没入她的体内!紧接着,一股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威压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扫过整个医疗所。所有被惊动的人,在这股充满宁静、守护意味的威压下,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嘟囔声停止,重新沉入更深的睡眠。
琪雅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如最纯净的泉水,却又仿佛蕴含着星空的倒影,瞳孔深处,隐约有细碎的、温暖的金色光芒流转。她原本略显稚嫩的面容,仿佛被精心雕琢过,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变得清丽圣洁,肌肤莹润生光。一股宁静、坚定、充满生命亲和力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她成功了!“盟约之誓”的力量,完成了初步觉醒!
琪雅的目光有些茫然,迅速聚焦,看到了床边的阿帕和叶辰。她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温暖而略带歉意的笑容:“姐姐……叶辰哥哥……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个很长的梦……”
阿帕喜极而泣,扑上去紧紧抱住妹妹。叶辰也松了口气,眼中露出欣慰之色。琪雅的及时觉醒,无疑是雪中送炭。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医疗所而来!同时,镇子中心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短促而刺耳的金属敲击警报声!
不是巡逻的梆子声,是更高等级的警报!
“怎么回事?”阿帕警惕地起身。
叶辰脸色微沉,侧耳倾听。脚步声在医疗所门口停下,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奉镇长命令!所有外来者,立刻到镇务所接受问询!违者以奸细论处!”
是疤脸张的声音!但他此刻的语气,嚣张中透着一丝有恃无恐,显然是得了霍岩的明确指令。
霍岩,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而且挑选在这个时间点——叶辰即将与老莫会面答复合作之前,琪雅刚刚完成觉醒,最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叶辰与阿帕、琪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叶辰低声道,眼中寒光一闪,“琪雅,能走吗?”
琪雅从床上坐起,虽然刚刚觉醒,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我可以,叶辰哥哥。我的力量……好像能用了。”
“好。”叶辰快速决断,“阿帕,琪雅,你们留在这里,不要硬抗,跟他们去镇务所,拖延时间,示敌以弱。玄灵,装作和之前一样。”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我去找老莫。霍岩既然动手,就不会只针对我们。铁匠铺那边,恐怕也有‘客人’上门了。”
必须立刻与老莫汇合,拿到密封匣子的具体位置信息,并决定下一步行动!是立刻潜入矿坑,还是先应对霍岩的逼迫?
危机,已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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