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外,是一个超出想象的巨大地腹空间。
高不见顶,穹窿般的岩壁上,垂下无数散发着惨淡白光的石笋,像是倒悬的苍白森林。
地面开阔,中央隆起一座天然形成的岩石高台。
而高台之上——
是一棵树。
或者说,是树的遗骸,亦是心脏。
它并非完全的青铜或岩石,更像是一种半金属半晶体的奇异物质,呈现出暗淡的暗金色泽。
主干远比外面看到的残骸部分更粗壮、更完整,向上延伸,没入穹顶的黑暗。
无数枝杈从主干上伸展出来,但大多已经断裂、扭曲,如同凝固的痛苦嘶吼。
真正令人震撼的,是这棵树心此刻的状态。
它整体散发出柔和却磅礴的光芒,光芒如水银般在它暗金色的树皮下流淌、脉动。
然而,这种脉动极不稳定,时快时慢,时而剧烈震颤。
光芒最盛处,在树干中段偏上的位置,那里的物质似乎半透明了,隐约可见一枚古朴的、方形的青铜印鉴虚影在其中沉沉浮浮!
那印鉴不过尺许见方,样式极简,却仿佛凝聚了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
印身刻满了比界纹复杂深邃千百倍的纹路。
那些纹路此刻正随着树心的不稳定脉动,明灭闪烁。
每一次闪烁,都引得整个巨大空间的光线一阵扭曲,空气发出低沉的、仿佛巨兽压抑呻吟般的嗡鸣。
以巨树为中心,地面上镌刻着一个覆盖了整个高台、甚至蔓延到部分地面、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型法阵!
阵纹繁复到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主体由古老的青铜汁液浇灌而成,镶嵌着各色玉石和不明材质的晶石。
此刻,这法阵大半区域都亮着不稳定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光芒,与树心的脉动诡异同步。
而在这片光芒与混乱的核心周围,混乱正在上演。
战场三方,如同三股颜色不同的油彩,在这片巨大的画布上疯狂搅动、碰撞。
归一道的黑袍人剩下约十来个,占据了高台东侧一角。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在一个兜帽压得极低、手持扭曲骨质法杖的高瘦头领指挥下,正不断将手中那些刻着简陋纹路的金属片、铃铛等物,投向巨型法阵的几处关键节点。
那些东西一接触法阵,就爆开一团团暗红色的、不稳定的能量,试图强行与法阵、甚至与树心中的印鉴虚影建立某种粗暴的连接。
他们周围,暗红色的火焰时燃时熄,抵抗着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
盗墓匪徒和那伙黑衣猎手似乎暂时联合了,占据西侧。
疤脸汉子和一个脸上涂着靛蓝色油彩、身材精瘦的黑衣头目站在一起,指挥着手下。
他们不直接攻击法阵,而是不断用特制的弩箭、飞爪、甚至腐蚀性的药液,攻击着法阵外围亮起的符文光柱,试图挖开一条通往树心的路。
他们的攻击方式更直接、更暴力,但收效甚微,反而时常触发法阵的反击,幻化出灼热的光箭或凝实的石刺。
第三方,则是从法阵本身、以及周围虚空中诞生的古老守卫。
有完全由青铜光芒构成的、翼展数丈的神鸟精魄,发出无声的尖啸,俯冲抓挠入侵者;
有从地面阵纹中升起的、动作略显僵硬但力大无穷的持戈石俑;
更有一团团不定形的、由紊乱空间能量聚合而成的虚空畸变体。
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却能吞噬光线、扭曲路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些守卫无差别地攻击所有闯入者,使得战场更加混乱。
爆炸声、金属碰撞声、怒吼声、术法破空声、以及神树那不稳定的低沉嗡鸣,混杂在一起。
各种声音在这封闭的巨大空间里反复回荡、叠加,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三他们藏身的洞口,位于高台侧下方的岩壁上,位置相对隐蔽。
众人屏息凝神,观察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
“我的乖乖……”
熊葵瞪大眼睛,
“这比西漠那炉子边上还热闹!”
周衍飞快地扫视着整个法阵布局和树心状态,语速急促:
“两界印本体果然在树心之内!”
“但状态极不稳定,其力量外泄,与这古代定界大阵相互影响,形成了这片区域一切空间紊乱的源头!”
“归一道想用邪器强行污染并连接大阵节点,以此间接影响甚至控制两界印!”
“那些匪徒则想暴力破开通道,直接夺取!”
“他们都在加剧两界印的不稳!”
敖雨薇指着树心方向,那印鉴虚影的闪烁越来越快,
“再这么下去,会不会……炸开?”
“很有可能。”
云瞎子灰白的眼珠望着战场核心,
“阵法的弦已经绷到极限了。”
“那些邪器和暴力破坏,就像在弦上又割又砸。”
陆无言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战场,最终落在归一道头领和匪徒首领身上。
“他们互相牵制,守卫在消耗他们。”
“这是我们接近树心的机会。”
“但必须首先抚平树心周围那几个最不稳定的裂痕节点,否则我们也会被失控的空间力量撕碎。”
她看向林三:
“你的执墨和定锚,有把握吗?”
林三此刻正趴在一块岩石后,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战场。
特别是那些四处飞舞的神鸟精魄、游走的虚空畸变体,以及地面上光芒明灭不定的法阵纹路。
他脸色有些发白,手心全是汗。
“执墨”
还只是他脑子里的草图。
定锚的原型机能量耗尽,材料也不够。
冰火戍土战将伤痕累累,能量见底。
但……
他的目光,猛地被战场边缘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块从高处岩壁崩落、砸在法阵边缘的巨大青铜构件,看形状像是神树某根枝杈的末端。
构件有一人多高,表面布满了相对完整、清晰的神鸟羽翼与分枝纹路。
更重要的是,它似乎因为质地特殊,并未在坠落中完全损毁。
反而因为靠近法阵,表面那些古老的纹路正被动地、微弱地吸收着法阵散逸的不稳定能量,泛着时明时暗的青白色光晕。
而在那青铜构件旁边不远处,散落着几具尸体。
其中一具归一道黑袍尸体的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块比他之前得到的大得多的、刻满扭曲纹路的暗红色金属板——那显然是更高级的邪器。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在绝境中唯一可能破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林三的脑海!
“大人!”
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语速极快,
“看到那块发光的青铜树枝没?”
“还有旁边尸体手里那块大红板子!”
陆无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我的执墨来不及从头造了!”
“但……咱们可以给老伙计来个现场手术加紧急升级!”
“什么意思?”熊葵没听懂。
“意思就是,”
林三转过头,眼睛亮得吓人,
“让咱们的戍土战将,去把那块吸收了阵法能量的青铜树枝和那块大红邪器板给吃了!”
“用战将本身做骨架和核心,用那青铜树枝上的正宗古老界纹做经脉,用那邪器板子当引子和临时能量包!”
“把它改造成一个……临时的、能扛能打还能定界的超级定界桩!”
所有人都被这大胆的想法震住了。
“这……能行吗?”
周衍推了推眼镜,大脑飞速计算风险,
“不同能量属性的强行融合,纹路体系的冲突与兼容,戍土卫现有结构的承受极限……”
“没时间算那么细了!”
林三打断他,
“老周,你就告诉我,那块青铜树枝上的核心纹路,是不是和我们记录的那些稳定固守分枝引导的纹路一致?”
“是!那是最纯正的古蜀固源纹变体!”周衍肯定。
“那就成了!”
“邪器板子的能量是混乱的,但够猛!”
“用它做启动炸药,引爆青铜纹路里吸收的那些阵法能量,再用老伙计本身的焚天炉碎片和龙元真水残留做调和剂和稳定基座!”
林三越说思路越清晰,
“过程肯定很危险,可能会炸。”
“但成功了,老伙计就能短时间获得部分定界之力,还能调动周围混乱的空间能量为己用!”
“咱们就有硬闯进去的桥头堡了!”
陆无言看着林三因兴奋和紧张而发亮的脸,又看了看下方越来越混乱、印鉴虚影闪烁越来越急促的战场。
她只沉默了一息。
“需要多久?需要怎么做?”
“熊小妹和陆大人,帮我清理出一条冲到那青铜树枝旁边的路!”
“不用杀穿,引开守卫和敌人的注意力就行!”
“老周,雨薇妹子,云老,你们在这里准备接应,用一切办法干扰可能攻击我的远程攻击!”
“我自己冲过去,现场安装!”
“最多……半盏茶时间!”
林三飞快地部署。
“半盏茶?你一个人?”敖雨薇担心。
“只能一个人,操控和‘安装’需要我全部心神!”
林三已经开始检查随身工具包里的刻刀、探针、粘合剂,
“放心,我会让老伙计走前面挡着!”
陆无言不再犹豫,长剑铮然出鞘,一股凛冽的剑意冲天而起。
“熊葵,你左我右,引开东侧石俑和西侧匪徒注意力。”
“林三,跟紧战将,机会只有一次。”
“明白!”林三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力沉入腰间阵盘。
一直沉默待机的冰火戍土战将,眼中猛然亮起前所未有的、决绝的红光。
它迈开沉重但坚定的步伐,率先冲出洞口,沿着岩壁上一条狭窄的天然石径,向着下方战场边缘那块发光的青铜树枝,轰然冲去!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冰块,瞬间吸引了附近几个虚空畸变体和一尊石俑的注意!
战斗,在计划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地,骤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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