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黄金王帐内烛火通明。
接风晚宴正在进行，烤肉的香气弥漫。
萧潇坐在主位，李奕和顾无双分坐两侧。
之后，则是苏日娜、赵信，巴图，巴彦，黑齿，以及几位近段时间表现出忠诚，且能力出众的部族首领。
萧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时不时就看一眼李奕，又摸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苏日娜心中无奈，却也替她高兴，她清清嗓子，继续汇报。
“武王，您离开的这一个月，草原局势已基本稳定。”
苏日娜站起身，条理清晰地说道：“当初图先大军溃败，您将其生擒的消息传开后，原本打算隔岸观火的黑熊王阿古朵，和流沙王沙里宾，都吓破了胆。”
“他们不知您已返回大周，生怕我们挥师，追亡逐北，将他们一并清算，于是仅仅隔了三天就立刻派来使者，表示投降。”
李奕头也不抬地问：“他们提的条件可是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的！”
苏日娜摇头，“依照您留下的方略，我们商议后，提出他们可以保留少部分部族，享受普通头人待遇，他们最终同意了。”
“如今，军队已完成整编，经过核实的罪大恶极者，全部编入了巴彦将军的‘敢死营’，在与大周的‘战事’中，所有损耗都出自他们。”
“以后无战事时，就让他们修建工事、开垦荒地。”
“嗯，做得很好。”
李奕这才抬起头，赞许地点了点头。
赵信在一旁补充道：“武王，苏日娜首相说得轻巧，那两个家伙刚开始，还想讨价还价，被我们强硬拒绝后反而心虚了，贼心不死，就是欠收拾！”
“依末将意思，以后加强监视，若是他们还有别的心思，那就新老账一起算，绝不姑息。”
苏日娜没有反驳赵信的话，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武王，军事上的威胁已经解除，但政务上，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
“讲。”
“您定下的与大周‘伪敌缓和’国策，在一些老派的部族首领中，引起了不小的疑虑。”
苏日娜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认为，草原与中原王朝，自古便是宿敌，有着上万年的血海深仇。”
“如今与大周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担心，即便我们真心合作，大周那边也只是利用我们，一旦我们没了价值，或者大周国力强盛起来，终究还是会翻脸。”
“这种貌合神离的担忧，是普遍现象，若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长此以往，终究会成心腹大患。”
帐内，几位部落首领也纷纷点头，显然他们也听到了不少类似的风言风语。
李奕安静地听着，并未立刻表态。
这些草原人的担忧，合情合理。
毕竟数千年刻在骨子里的敌对与仇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
“夫君，这确实是个麻烦。”
一直安静的顾无双忽然开口，她看向李奕，“信任的建立，比破坏要艰难百倍，尤其是两个积怨已久的族群。”
李奕笑了笑，看向众人，从容不迫地开口。
“你们的担忧，我清楚。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放下刀叉，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在大周皇室的秘典阁中，查阅过一些上古典籍。”
“这也证实了我曾经让陛下说过的结论，万年前，草原与中原大地的子民，本就是同出一源。”
“真是同宗同源？”
“不是……临时骗骗民众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奕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道：“后来因为理念不合，一部分北上，一部分南下，才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草原和中原。”
“我们之间的隔阂与仇恨，是历史的尘埃，而非血脉的必然。”
“这件事，我已经与大周女帝朱凰有过交流，并达成了共识。”
“如若双方高层能开诚布公，共同努力，用联姻、通商、文化交融等方式，不断消弭彼此的隔阂。”
“只需要几代人的时间，金凰王庭与大周，就将再无分别，彻底融为一体。”
李奕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仿佛真看到了那个清晰可见，有据可循的未来。
苏日娜和赵信等人听得心潮澎湃，眼中渐渐燃起了火苗。
“陛下圣明，武王英明！”
“我等愿追随王驾，共谱新篇！”
在苏日娜的首先开口后，其余人如梦初醒地纷纷起身，激动行礼重复。
……
第二日，清晨。
起了个大早的李奕，在庞大的营地中巡视，目的明确地一路走到了王庭北侧的马场。
这里，数万匹神骏的战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料，数百牧民在马厩间忙碌。
在马场深处，一个身影高大魁梧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刷子，专注而认真地为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梳理着鬃毛。
这位曾经手握近六十万大军，叱咤草原的枭雄，此刻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带着风霜之色，看起来真像一个普通的牧民。
“罪民图先，见过武王。”
图先听到了脚步声，却直到忙得差不多了才回头，看到是李奕，连忙放下刷子，快步走来，恭敬地躬身行礼。
“起来吧。”李奕随意地摆摆手，“马养得不错。”
“谢武王夸奖。”
图先直起身，拘谨地回答道，“都是它们底子好，我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李奕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图先，如果没有其他变数，你可愿意一辈子就在这里养马？”
“败军之将，能有活路，已是武王和女王陛下的宽宏，”
图先身形一僵，沉默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苦笑。
“罪民……自是甘愿接受，为过往的罪孽赎罪。”
“图先，你很聪明，也很识时务，没有试图在本王面前撒谎。”
李奕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转身眺望着西方，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
“你的故国楼兰，被大月氏所灭。”
“这些西夷，最近在大周瀚海瓜州一带很不安分，上蹿下跳。”
“如果我们愿意帮你，让你亲手把失去的一切拿回来，你，又当如何？”
图先整个人如遭雷劈，瞬间失去了一直保持的沉稳，眼中爆发出炽烈的光彩。
“武……武王……您……君无戏言？”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的音节。
“格局大一点。”
李奕回过头，看着那张激动过度，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微微一笑。
“楼兰或者大月氏，在本王眼里，都不重要。”
“如果下次本王来时，你的表现仍旧能让我满意。”
“大家各取所需便是。”
“罪民，必定牢记武王教诲，不敢片刻有忘！”
图先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李奕面前。
“好自为之！”
李奕低头看了他一眼，留下四个字后，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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