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光通道如同贪婪的巨兽之口,吞噬了两人最后的气力与意识。混乱的空间乱流、刺目的邪异光芒、以及那紧随其后、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暴怒魔吼,都迅速被抛在身后,扭曲、拉长,最终化为一片光怪陆离的背景噪音。
苏婉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下坠中沉沦,又像是在狂暴的漩涡里翻滚。
身体的剧痛、神魂的疲惫、力量的枯竭,让她的意识不断模糊,如同风中残烛。唯一清晰的,是腕间钥匙藤蔓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带着某种“回归”与“使命达成”般悸动的牵引力。
这牵引力,并非指向某个具体地点,更像是一种……召唤?或者说,是“钥匙”终于抵达了它本该存在的“锁孔”前,产生的本能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所有的混乱、下坠、光芒与噪音,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
不是虚空,也不是黑暗。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剥离了一切物质、能量、甚至“存在”概念本身的……“空无”之境。
苏婉缓缓“睁开”眼(如果这种感觉能称之为“睁开眼”的话)。她发现自己并非站立或漂浮于某处,而是……以一种超越了寻常感官的方式,“存在”于此。
没有身体,没有形态,只有一股凝聚的“意识”,以及与她意识紧密相连、如同本源印记般的钥匙藤蔓银辉。
环顾(以意识感知)“四周”,同样“空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远近,只有一片仿佛能包容一切、又否定一切的“空”。
但在这绝对的“空无”中心,却存在着一点“有”。
那是一团极其微小、却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与寂灭所有奥秘的……混沌光点。它缓缓旋转,内部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星辰生灭、时空开辟与归寂的景象流转,散发出一种超越了善恶、超越了生死、超越了理解的、绝对的“本源”气息。
归墟核心?或者说……归墟本身?
苏婉的意识被那光点深深吸引。钥匙藤蔓的银辉,如同乳燕归巢般,欢欣雀跃地朝着那光点流淌而去,与光点外围一层极其淡薄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银色光膜产生了共鸣。
就在钥匙藤蔓触及那层光膜的瞬间——
浩瀚如星河、古老如岁月的信息洪流,轰然涌入苏婉的意识!
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最直接的“道”与“理”的传递!关于归墟的起源、关于上古文明的兴衰、关于七把钥匙的使命、关于“传承殿”的真正意义、关于……血骸古魔的来历与枷锁!
她“看”到了:归墟,并非自然形成,亦非单纯的上古文明枢纽。它是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计划”的一部分——一个为了维系诸天万界平衡、收容与净化那些因各种原因失控、堕落、或濒临寂灭的“世界残响”、“文明余烬”、“规则碎片”以及……“不朽魔念”而存在的……“最终沉淀池”与“净化熔炉”!
上古那个辉煌的文明,只是发现了归墟,并在此基础上,建造了“传承殿”等一系列设施,试图利用归墟的力量,进行更高层次的规则试验与文明升华。七把钥匙,是他们留下的权限与工具,对应着净化、稳定、转化、传承等不同功能。
“虚空藤钥”,对应的是“空间稳定”与“维度生长”,是维系归墟内部结构、开辟安全通道的关键。
而血骸古魔……它并非归墟原生邪物,也非上古文明封印。它曾是某个辉煌纪元中,企图吞噬诸天、以万灵血祭成就自身“血道永恒”的绝世巨魔!在即将成功之际,被当时执掌归墟权柄的几位无上存在联手击败,但其“不朽魔念”与部分本源实在难以彻底磨灭,最终被放逐、镇压于归墟最深处,以归墟本身的净化之力与七钥共同构成的“星源镇魔契”进行永恒的消磨与囚禁!
苏婉之前以蕴含星核真意(“源痕”)的搏命一击,结合钥匙藤钥的力量,意外触动了这“星源镇魔契”,才让那古魔如此痛苦与惊怒。
而她此刻所在的这片“空无”之境,并非归墟核心的全部,而是……“传承殿”真正的核心控制中枢,或者说,是“钥匙”与“归墟净化权限”进行最终绑定的地方!
那团混沌光点,就是归墟净化规则的本源投影!
钥匙藤蔓的使命,便是与此地绑定,获得部分归墟净化权限,从而能够更有效地运用其空间之力,并……协助维护归墟的稳定,抵御如血骸古魔这般试图挣脱束缚的存在!
信息洪流缓缓平息。
苏婉的意识,如同经历了一场宇宙轮回的洗礼,震撼到无以复加。归墟的真相,远超她的想象。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宝藏或传承之地,而是一个承载着诸天隐秘与平衡责任的……“枢纽”与“监狱”!
获得钥匙,意味着机缘,更意味着……责任。甚至可能是无尽的麻烦与危险。
她可以选择吗?
或许可以。钥匙藤蔓与她绑定,但最终是否接受这份“权限”与“责任”,似乎仍取决于她的意识。
拒绝,带着已有的收获离开?血骸古魔的威胁、归墟外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以及钥匙本身可能带来的觊觎……
接受,则意味着正式踏入这遍布荆棘与未知的守护之路,直面那些被囚禁于归墟深处的恐怖存在,以及与上古文明遗留使命相关的种种因果……
就在苏婉的意识于这片“空无”中权衡、挣扎之际——
另一个微弱的意识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引起了涟漪。
是南宫璇玑!
他竟然也以某种方式,“存在”于此!虽然他的意识波动极其微弱、混乱,仿佛随时会消散,且与这片空间格格不入,充满了“厄运”、“混乱”、“变数”的气息,但他确实在这里!
“小……丫头……”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这……什么地方……好空……本公子……感觉要……散架了……”
他怎么进来的?是跟着自己一起被通道吸入,还是……他本身就有某种特殊之处,能被这归墟核心接纳(或者说,无法完全排斥)?
没等苏婉细想,那团混沌光点,似乎也感应到了南宫璇玑这“不速之客”的存在,微微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信息流,并非直接传递,而是如同“推演”般,在光点周围显现出无数飞速流转的、关于“厄运”、“混乱”、“变数”等抽象概念与归墟规则相互影响、相互纠缠的模糊景象!
仿佛在计算、在评估这个“意外因素”对归墟体系可能产生的影响。
南宫璇玑的意识波动更加强烈地紊乱起来,仿佛正在被这股推演之力强行“解析”。
“别……算我……我命硬……算不准……”他发出虚弱的抗议。
苏婉心中一紧。虽然这家伙是个麻烦精,但一路同行,也算共患难。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事。
她的意识,主动朝着那团混沌光点“延伸”过去,传递出清晰的意念:“他与我同行,并无恶意。归墟包容万有,净化万邪,‘变数’或许……亦是平衡所需?”
她试图用刚刚理解到的归墟理念来解释。归墟既然要收容净化各种“异常”与“余烬”,那么“厄运”与“变数”这种抽象概念的力量体现,或许……也在其业务范围之内?只是方式可能不同?
混沌光点的旋转似乎微微一顿。那些飞速流转的推演景象也渐渐放缓、消散。
它似乎接受了苏婉的说法,或者,是认可了她作为“钥匙”持有者(即将绑定者)的判断。
一道极其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规则之力的意念,从光点中传出,同时作用在苏婉和南宫璇玑的意识上:
【虚空藤钥契合者,可承净化之责,享归墟之庇。】
【异数伴行者,暂录于‘变数之册’,予以观察,不予驱逐。】
【绑定开始。】
下一刻,钥匙藤蔓的银辉骤然与那混沌光点外围的银色光膜彻底融合!苏婉的意识中,瞬间多出了无数关于如何运用归墟之力稳定空间、净化侵蚀、以及部分调用归墟内部“安全区”资源的权限信息!同时,一股精纯浩瀚、仿佛源自万物归寂又蕴含新生之机的本源力量,顺着这绑定联系,缓缓注入她近乎枯竭的意识与(感知中的)身体,滋养、修复着她的一切损伤。
而南宫璇玑那边,则感觉一股奇怪的、仿佛“盖章备案”般的规则印记,落在了他那飘摇的意识上,虽未给予什么力量或权限,却让他与这片“空无”之境的排斥感大大降低,意识也稳定了不少。
绑定过程,无声无息,却又仿佛在某种至高规则层面,完成了一次重要的更迭。
当一切归于平静。
苏婉“看”到,那团混沌光点旁边,悄然浮现出两个小小的、稳定的银色光门。一道光门传递出回归“传承外庭”的坐标气息;另一道,则似乎指向归墟内部某个相对安全、且可以通往外部墟市的“锚点”。
可以……离开了。
经历九死一生,真相揭晓,责任加身。
但这趟归墟之行,似乎……才刚刚画上一个暂时的句号,却又开启了全新而莫测的篇章。
苏婉的意识,最后“看”了一眼那团代表着归墟本源的混沌光点,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渐渐稳定、又开始嘀咕“下次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的南宫璇玑意识。
然后,她选择了那道指向归墟内部“锚点”的光门。
传承外庭那边,还有墨尘、青芷,以及四海商会、幽冥阁等诸多未尽之事。而她,需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消化这次所得,适应新的身份与力量,再图后续。
意识牵引着刚刚恢复些许的力量,带着那被“备案”的麻烦精,一同投入了光门之中。
空无之境,重归永恒的寂静。
只有那团混沌光点,依旧缓缓旋转,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位新生的“持钥者”,将如何在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归墟与诸天之间,写下属于自己的传奇。
终局已启,新篇待书。
归墟的风,从未停歇。而持钥者的脚步,亦将踏向更远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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