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你爹的事儿闹得这么大，你还想回沪上？”
“做梦呢！”
村支书李大山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沈惊鸿头上。
她攥着那封从沪上寄来的信，纸张被汗水浸湿，字迹模糊。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家里出事了，别回来，自己保重。
短短几个字，宣判了她的死刑。
回不去了。
真的回不去了。
“李支书，求求您，再想想办法……”沈惊鸿声音带着哭腔，那张素来高傲的脸满是绝望。
“办法？”李大山冷笑，小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
“你一个黑五类的女儿，还想要什么办法？”
“能让你在这儿有口饭吃，就算仁慈了！”
黑五类。
这三个字像烙铁，狠狠烙在沈惊鸿心上。
她的父亲，沪上有名的教授，在风暴中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
一夜之间，她从天之骄女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知青点里，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从羡慕变成嫌弃，甚至恐惧。
谁也不敢跟她走得太近，生怕被连累。
“不过嘛……”李大山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狡黠。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惊鸿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
“什么办法？”
“嫁人。”
李大山慢条斯理点燃一根烟，吐出白雾。
“嫁给本地人，落了户口，你就是我们红旗村的人了。”
“那些沪上的破事儿，跟你就没关系了。”
嫁人？
沈惊鸿脸瞬间白如纸张。
“可是……可是我才十九岁……”
“十九岁怎么了？在我们村里，十六岁就能嫁人了！”
李大山不耐烦地挥手。
“你要是不乐意，那就收拾东西滚蛋！”
“反正村里也不缺你一个吃闲饭的！”
滚蛋？
去哪里？
沈惊鸿脑子里一片空白。
家里出了事，她成了过街老鼠，哪里还有容身之所？
“那……那您说的人选是……”她声音小得像蚊子。
“顾野。”
李大山吐出这两个字，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顾野？
沈惊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那个村里有名的二流子？
懒汉，村霸？
那个目不识丁，除了打架就是睡觉的文盲？
“李支书，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她声音颤抖。
“开玩笑？”李大山哈哈大笑。
“小丫头，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沪上大小姐吗？”
“你现在就是个黑五类的女儿，过街老鼠一个！”
“顾野虽然是个混账，但好歹是我们村的人，有房有地，能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你还想挑三拣四？”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沈惊鸿心上。
她咬紧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同学们的白月光。
可现在，她却要嫁给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村霸？
这就是命运给她开的玩笑吗？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李大山不耐烦地催促。
“顾野那小子虽然混账，但力气大，村里没人敢惹他。”
“你跟了他，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再说了，你一个黑五类的女儿，能嫁给他，已经是高攀了！”
高攀？
沈惊鸿心里苦笑。
曾几何时，她会和“高攀”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我……我能见见他吗？”她最后挣扎着问道。
“见他？”李大山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行啊！正好那小子在村口晒太阳呢，我叫他过来！”
说着，他对门外大喊一声。
“顾野！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懒洋洋的脚步声。
沈惊鸿紧张地看向门口，心跳得像擂鼓。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188cm的身高，宽阔的肩膀，古铜色的皮肤，线条分明的肌肉。
如果不说话，光看外表，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
可是……
他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双眼睛带着痞气，看人的时候总是斜着眼，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
这就是顾野。
红旗村的头号混账。
她未来的……丈夫？
“叫我干啥？”顾野懒洋洋地问道。
目光随意扫过屋里，最后落在沈惊鸿身上。
他的眼神停留了几秒。
然后不以为意地移开了。
沈惊鸿没注意到，顾野移开视线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精光。
这个女孩子，有点意思。
“是这样的。”李大山搓搓手，满脸堆笑。
“这位沈知青的家里出了点事儿，回不去了。”
“我寻思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媳妇儿了，不如……”
“行。”
还没等李大山说完，顾野就点了点头。
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沈惊鸿愣住了。
这就……答应了？
连问都不问一句？
李大山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顾野答应得这么痛快。
按理说，这小子应该先讨价还价一番才对。
“那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大山兴奋地拍手。
“三天后办事儿！顾野，你回去准备准备！”
顾野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惊鸿突然开口。
顾野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甘。
这个男人，难道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顾野想了想，开口道：“能做饭吗？”
沈惊鸿一愣，点点头。
“能洗衣服吗？”
她又点点头。
“那就行了。”
说完，顾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沈惊鸿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而下。
从天之骄女，到过街老鼠，再到一个混账的妻子。
她的人生，彻底完了。
三天后的婚礼上，沈惊鸿穿着一身借来的红色外套，坐在简陋的新房里。
眼泪早已哭干。
门外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吵闹而粗俗。
她知道，等那些人散去，那个叫顾野的男人就会推门进来。
然后，她就真的成了一个文盲村霸的妻子。
从此，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她摸了摸胸前的那块玉佩。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玉佩很古朴，上面刻着她看不懂的纹路。
母亲说，这是她们家祖传的，很重要，一定要好好保管。
可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她绝望得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顾野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沈惊鸿吓得往后缩，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剪刀。
如果他敢碰她，她就跟他拼命！
可是，令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顾野看了她一眼，打了个酒嗝。
然后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扔在了地上。
“哭什么哭？”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却意外的温和。
“大晚上的，跟唱丧歌似的。”
“以后有我顾野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说完，他往地铺一躺，很快就鼾声如雷。
沈惊鸿愣愣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树梢。
为这个破落的小村庄，洒下一片银辉。
而沈惊鸿不知道的是，躺在地上装睡的顾野，此刻眼中没有半分醉意。
反而清明如水。
他看着这个被命运摧残得体无完肤的女孩。
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他会护着她，宠着她，让她忘记所有的痛苦。
这是他顾野的承诺。
也是京城顾家小爷，给自己女人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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