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萍的手被林秀芳攥得发紧,这些话话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口。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被连日煎熬熬得干涸泛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秀芳,声音因为急切和某种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
“你......你这话当真?只要我签了那字,清海......清海真就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不是骗我的?”
林秀芳心里冷笑,面上却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赌咒发誓的意味:
“婶子!我拿我的性命担保!只要您这边一签字,我立刻亲自去镇上说,明天,最迟后天,保管让清海哥全须全尾地站在您面前!
您是知道的,我二叔他们在龙平镇说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她趁热打铁,目光扫过灶间门口女张松娇隐约的身影,声音又软了几分:
“不光人可以回来,工作也能立马安排上。
婶子,您想想,清海哥有了矿上的正经工作,每月拿工资,这家里的日子不就活泛了?
清秀妹子往后说亲,腰杆子也硬气不是?
还有您家里的两个小孙子上学的学费哪里还用得着发愁?
这不比守着那分地,跟人硬顶,到头来什么都落不着,要强千百倍啊!”
柳翠萍的嘴唇哆嗦着,目光在林秀芳信誓旦旦的脸上、桌上那刺眼的礼物、以及儿媳、女儿渴望又惶恐的眼神间来回移动。
对儿子归家的渴望、对现实困境的恐惧、以及对未来那一点点微弱的“好日子”的幻想,像几股绳子死死绞着她的心。
她想起周远川说的“公道”,“骨气”可“公道”、“骨气”能让儿子立刻回来吗?能立刻变出钱来、变出工作来吗?
张松娇终于忍不住,从灶间走了出来,怯生生地拉了拉柳翠萍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
“姆妈......要是清海真能回来,还能有一份工作......”话没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
家里日子确实过得艰难,老头子走得早,她一个寡妇咬牙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耗尽心血给儿子娶了媳妇,眼巴巴盼着能过几天松快日子,谁知道......
柳翠萍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混着连日来的灰尘、疲惫和无尽的挣扎,从深深的皱纹里蜿蜒而下。
就在这时,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里屋传来。
“奶奶!奶奶!”
两个约摸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衣服,脸上还挂着鼻涕印,像两只小雀儿般跑了出来。后面还站着未出嫁的女儿周清兰。
大点的那个小男孩眼尖,一眼就瞅见了石桌上那亮晶晶的糖纸包,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着:
“糖!奶奶,有糖!我想吃糖!”
小点的那个也跟着哥哥,踮着脚,小手拼命往桌上够,清澈懵懂的眼睛里,只有对那点甜味的纯粹渴望。
这一声声稚嫩的叫唤,像最后一根轻飘飘却足以压垮一切的稻草,落在了柳翠萍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她看着孙子们渴望的小脸,看着他们身上破旧的衣衫,想着他们未来需要上学的学费......
所有的挣扎、犹豫,在这一刻,被最原始、最沉重的生存压力碾得粉碎。
“拿来吧,我签字。”
柳翠萍哑着嗓子,吐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都佝偻了下去。
她避开林秀芳瞬间亮得惊人的眼神,也避开了儿媳张松娇含泪的目光,只定定地看着桌上那包诱人的糖果和两个孙子渴望的脸。
林秀芳心中狂喜,动作麻利地从布包里掏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铺在石桌上,又拿出印泥盒子,“嗒”一声轻响打开,殷红的印泥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婶子,您在这儿签个名字,然后再按个手印就行。”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柳翠萍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尖刚要触到那份文件——
“不能签!”
一声清脆而坚决的喝止从旁边传来。
一直沉默站在里屋门口的女儿周清兰,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腕。
“姆妈,这字不能签!”周清兰的脸上交织着焦急和愤懑,她看也没看林秀芳,只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和嫂子,
“你们忘了柳家湾村了吗?”
柳翠萍浑身一震,像被电击一般,手指僵在半空。
柳家湾村......那是她的娘家。
张松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随即一股火气涌了上来。
眼看丈夫回家的希望就在眼前,眼看好日子的盼头触手可及,却被这个小姑子横插一杠。
她积压了多日的恐惧、委屈和此刻的急切瞬间爆发,猛地甩开周清兰的手,声音尖利:
“周清兰,你发什么疯!不签字,你哥怎么回来?这个家怎么过下去?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清兰眼圈也红了,但她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嫂子,我是为这个家好,为我哥好!你们知道签了这字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把咱家的地,把咱们的根,全都卖给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龙平煤矿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松娇气得浑身发抖,眼见柳翠萍似乎被说动,又急又怒之下,扬起手,“啪”地一声,竟狠狠扇了周清兰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回荡,所有人都愣住了。
两个孩子吓得缩到了柳翠萍的身后,嘴里含着的糖都不敢嚼了。
周清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嫂子张松娇,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但眼神里的倔强却丝毫未减。
林秀芳见状,心中暗骂周清兰多事,面上却赶紧做出拉架的样子,挡在两人中间:
“哎呀,这是干什么呀!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松娇你也是太着急了......
清兰丫头,你嫂子也是担心你哥,心情不好,你可别往心里去。”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悦的训斥:
“不过清兰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懂什么?
矿上开矿,那是国家发展,带动咱们富裕!
你姆妈和你嫂子同意征地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哥,为了两个孩子将来有出息!
你不帮忙劝着点,还在这里添乱,说些没影子的话吓唬人,这像话吗?
你哥要是知道你这样拦着,他心里该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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