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将周远川、周远怀和周清江三人顺利带到和平旅社,与蒋文明、刘光明碰面后,并未多做停留。
看着屋门关上,里面传来蒋律师沉稳的说话声,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山口村有这两位长辈出面,再加上蒋律师他们的专业帮助,明天的谈判或许能多几分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脚步坚定地朝着镇外柳家湾村的方向走去。
柳家湾村大部分的土地已经被龙平煤矿侵占。
她要去见的,是当年在柳家湾村征地冲突中丧命的村民家属。
这些年来,这些家属很多都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与林家纠缠不清的阴影里。
有些人被“赔偿”封了口,有些人则因为恐惧或绝望而选择沉默。
林晓梅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找到这些人,揭开他们心底的旧伤疤,说服他们鼓起勇气,站出来,跟蒋律师一起,把林建国父子告上法庭。
这条路不好走。要面对的是积年的悲痛、可能的抵触、乃至对林家势力的恐惧。
风吹动她的衣角,林晓梅挺直了脊背,她知道,每多一个人加入,扳倒林家的希望就多一分。
为了哥哥和母亲,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像她们一样被林建国父子欺压的人,也为了龙平镇能有个清朗的天,她必须走下去。
和平旅社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凝重。
周远川和周远怀将林富贵邀约谈判的事情,以及他们心中的忧虑和盘托出。
蒋文明听完,沉吟片刻,与刘光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光明微微点头,转向周远川二人,语气沉稳:“二位老哥,明天这场‘鸿门宴’,你们是主角,必须去。
既然林富贵除了让你们做代表,还要求带一些村民一起去旁听。那正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我跟着你们去。就混在村民队伍里,尽量少说话,不引人注意。
一来,我想亲眼看看林富贵父子到底有多嚣张,手段有多‘离谱’;
二来,万一他们玩什么花样,我在场,或许能帮你们稳住阵脚,至少能记下他们的言行。”
周远川和周远怀闻言,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有这位见过大世面、说话条理清晰的北京主编在旁边,他们顿时感觉有了主心骨。“那太好了!有刘主编跟着,我们就踏实多了!”周远怀连声道。
蒋文明也点头认可这个安排:
“老刘去现场很有必要。我正好抓紧梳理柳家湾村那边的材料。我们分头行动,信息互通。”
他又叮嘱了周远川他们一些谈判注意事项,尤其是要保持冷静,多听少说,不要轻易被激怒或作出承诺。
商议既定,周远川三人便告辞离开,回去挑选明天同去的可靠村民,并再三嘱咐要保密。
林晓梅踏入柳家湾村时,已经是下午了。
然而,眼前所见却让她心头猛然一沉。
她看到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疮痍。
好几处地面塌陷下去,形成巨大的、黑黢黢的坑洞,边缘参差不齐,像大地被撕开的伤口。
坑洞周围散落着断裂的房梁、碎砖和歪倒的树木。
更令人心惊的是,视线所及,不少房屋的墙壁上都爬满了狰狞的裂缝,有些缝隙宽得能塞进拳头,显然早已是危房。
一些村民显然不敢再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们在村中相对空旷的平地上,用破旧的塑料布、木板和茅草搭起了简陋的窝棚。
林晓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脚冰凉。
她事先完全不知道柳家湾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凭借着记忆在破败的村巷中艰难寻找。
最终,她停在了一处院墙也有细微裂纹的房屋前——这是周建新的家。
周建新是当年因征地丧生的老教师周老师的儿子,也是几年前林晓梅暗中调查时,第一个忍着巨大悲痛向她讲述父亲遭遇,并同意让她录音保存证据的年轻人。
那时候的周建新,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对公道的渴求。
林晓梅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周建新站在门后的阴影里,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早没了当年的那股精气神。
他看清门外是林晓梅后,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欢迎,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冷漠和疲惫。
“林小姐?”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你怎么来了,有事?”
“建新哥,是我,晓梅。”
林晓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恳切而有力,
“我......我想跟你再聊聊当年周老师的事,还有......”
“聊?”
周建新突兀地打断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那笑容里满是冰冷的讥诮和深不见底的失望,
“林小姐,你还想聊什么?聊我怎么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你和你那些‘正义’的承诺,等了整整几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如重锤砸在林晓梅心上:
“你当年怎么说的?你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说你要举报你的父亲和大哥,要让他们得到报应,要还我爹、还柳家湾村一个公道!
我信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可结果呢?”
他猛地抬手指向门外那些黑黢黢的地陷坑和摇摇欲坠的窝棚,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看看!睁大眼睛看看现在的柳家湾村!这就是我等来的‘公道’?
你的父亲和大哥呢?他们还好好的!在龙平镇吃香喝辣,开矿发财,势力越来越大!
而我们呢?地没了,房子塌了,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让我还怎么信你?还怎么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报应’?”
林晓梅被他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半步,心口痛得发麻。
她知道周建新的失望和愤怒有多深重。
“建新哥,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但这次真的不一样!我找到了能真正帮我们的人!”
她急切地向前一步,压低声音,眼中燃着光:
“是北京来的大律师!特别厉害,专门帮老百姓打这种官司的!
还有报社的主编!他们不怕林家,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现在就在龙平镇!
只要你愿意,跟我去见见蒋律师,把你知道的、你爹的事、还有村里现在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他们,我们就有希望把林建国父子告倒!”
周建新听着,眼神却依旧灰暗,没有丝毫波动。他摇了摇头,仿佛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希望”。
他看向林晓梅,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林小姐,我谢谢你还记得这事,还敢回来。
但你真的不明白吗?在龙平镇,你们林家就是天!
你父亲和你哥,还有他们背后那些当官的,早就织成了一张我们捅不破的网!
什么律师,什么主编,来了又能怎样?
说不定过两天就‘被劝走’了,或者......根本就是一闹剧!
到头来,倒霉的、被报复的,还是我们这些已经一无所有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决绝:
“你走吧。别再来了。
我......我现在只想保住这间还没完全塌掉的破屋子,让我母亲和我的妻儿,好歹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再也......输不起了。”
说完,他不再看林晓梅,缓缓地、坚定地关上了门。
门缝合拢的轻响,在寂静的村庄里却像一声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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