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退去时,营地已经醒了。
司音站在议事坛前,手扶轩辕剑。剑身还插在石板缝里,昨夜那声震动后便再未异动,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人群陆续聚拢,脚步比昨日快了许多。赤鳞族男子第一个到,肩上扛着刚削好的木矛。灰角鹿族女子背着药篓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孩子,手里捧着洗净的草根。竹背族首领抱着一捆竹简,上面记着粮草数目。石肤族首领的靴子沾满泥,显然是连夜查过山口回来。影爪族代表站在边缘,目光扫过四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刃。
烬羽从帐篷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她走到司音身边,低声说:“人都在了。”
司音点头,拔出轩辕剑。金光一闪,映在众人脸上。
“天族使者走了。”他说,“他带回去一句话——三日后,天兵降临。”
没人说话。
“他们以为我们会等死。”司音继续说,“他们以为我们只会躲。可他们忘了,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敢站起来的人。”
他看向赤鳞族男子,“你母亲死在灵鳞税的刑场上,对不对?”
男子握紧刀柄,喉咙动了一下。
“我亲眼见过那一幕。”司音说,“那天我还在天宫当差,穿着仙袍,听着钟声。可我没有拦。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转向灰角鹿族女子,“你们村被烧的时候,有人逃出来吗?”
女子低头,“只有我和三个孩子。”
“竹背族的竹林被抽干灵脉,三年不长新笋。”他看向竹背族首领,“你们靠吃树皮活下来的那一年,我在昆仑虚练剑。”
他又看向石肤族,“你们东面山口塌陷,是因为天族在那里埋了镇压阵。他们怕你们太强,怕你们有朝一日不再低头。”
人群开始躁动。
“我不是来求活路的。”司音声音沉下来,“我是来还债的。三百年前我没做到的事,今天我要做完。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守规矩的弟子。我是司音,也是迦叶。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所有被踩进土里的名字能重新被人提起。”
他把剑举高。
“你们愿意和我一起打这一仗吗?”
赤鳞族男子单膝跪地,刀插进土里。
灰角鹿族女子也跪下,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竹背族、石肤族、影爪族依次上前,动作整齐。
烬羽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玉珏贴在胸口。那东西最近总是发烫,尤其是靠近司音的时候。她没提,只把那份灼热压进掌心。
司音收剑入鞘,转身对轩辕元说:“地图。”
轩辕元立刻展开。羊皮纸上画着南荒地形,三条山谷用红线标出。
“这里。”轩辕元指中间那条,“敌人若从空中来,落地必经此道。两侧高地可设伏兵,但必须留中路畅通。”
“为什么?”竹背族首领问。
“因为我要他们看清我们的脸。”司音说,“我要他们记住,是谁杀了他们。”
赤鳞族男子立刻应声:“我带人守左翼箭塔。”
“右翼交给我。”石肤族首领说,“但东面山口缺口太大,得加人手。”
“我去。”影爪族代表开口,“我会调暗哨进山,十里内有任何动静,立刻传信。”
“药材呢?”灰角鹿族女子抬头,“伤员会很多,现在储备不够。”
“北坡还有两片野药田。”烬羽说,“我已经派人去采。今晚前能补上一批。”
“武器呢?”竹背族首领皱眉,“矛不够长,弓弦也旧了。”
“修。”司音说,“能用的全修一遍。明天日落前,我要看到每一支箭都上了弦。”
他环视一圈,“现在,各归其位。”
命令一下,所有人迅速行动。
赤鳞族奔向河边,开始加固箭塔。灰角鹿族女子领着妇女儿童分拣药材,教她们辨认止血草与断骨藤。竹背族清点库存,把还能用的兵器分类堆放。石肤族带着壮年男子赶往东面山口,搬运石块填补塌陷处。影爪族派出五队探子,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散开。
烬羽叫住烈风。
“西面河道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水底波动持续了半个时辰。”烈风说,“不像自然流变,像是有人试水路。”
“埋符。”烬羽说,“老祭司那边准备好了吗?”
“正在画最后一张。”
“让青年战士分批去取,沿两岸每隔十步埋一个。别集中,别显眼。”
“明白。”
她又转向司音,“古阵残符不会杀人,但能打乱灵力运转。只要他们敢潜进来,就会像鱼进了网。”
司音点头,“很好。让他们知道,这河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
太阳升到头顶时,整个营地已完全不同。
箭塔高出水面三尺,顶端架起尖刺长矛。东面山口堆起石墙,缝隙里插满削尖的木桩。河岸两侧多了许多不起眼的小土包,里面藏着烬羽所说的残符。孩子们不再玩石子,而是蹲在空地上练习绑绷带。一个瘦小的女孩手抖得厉害,怎么也绕不好结。
司音走过去,蹲下。
他拿过布条,慢慢示范,“先绕一圈,穿过这个扣,拉紧。”
女孩盯着看,试着模仿。
“再来一次。”他说。
她又试,这次结打得稳了些。
“你会救很多人。”他说,“也许明天就有战士倒下,等着你去绑这一根布条。”
女孩抬起头,眼睛亮了。
傍晚前,饭锅架了起来。
赤鳞族煮了一大锅鱼汤,这次加了香料和野菜。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没人说话,但气氛变了。有人低声讨论明日轮值,有人检查自己的刀是否锋利。妇女们缝补破损的衣袍,针脚细密。影爪族的一个年轻人坐在角落磨匕首,刀刃在火光下泛青。
饭吃到一半,烬羽起身。
她没走远,只是朝岗哨方向去。
司音叫住她。
“你累了吗?”
她停下,回头看他。
“还没到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她看着他,风吹起她的发丝,扫过眼角。
“等到我们真的赢了。”她说,“那时候我才能睡一觉。”
她走了。
司音坐在原地,手放在剑柄上。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他抬起头。
天边没有云,也没有光。
但他的剑,突然又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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