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小队在凝重的气氛中启程,前往出云大社旧址。
根据古籍记载与当地残存的传说,出云大社的原址并非现在香火鼎盛的新社,而是在更深的山中,一处名为“幽谷森罗”的地方。那里神代气息浓郁,但也因此空间结构古老而复杂,寻常人难以寻觅,甚至容易迷失其中。
在铃彦姬对空间波动的指引和鬼使兄弟对幽冥路径的辨识下,小队穿越了层层迷雾与扭曲的林道。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脱离常理。参天古木的纹理仿佛蕴含着古老的符文,岩石的形状如同凝固的祈祷姿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时光沉淀的气息,偶尔还能听到极其缥缈的神乐铃音与祝祷声的回响,仿佛穿越了时空。
“前面就是‘神篱’结界了。”铃彦姬指向前方一片看似普通的竹林。但在她的感知中,那里存在着一个极其精妙、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空间折叠与守护结界,拒绝没有“资格”或“缘分”者的进入。
晴明停下脚步,示意众人稍候。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以标准的神道礼仪,向着竹林方向恭敬地行了三礼,然后朗声道:“平安京阴阳寮现任首席,安倍晴明,携同僚至此,非为冒犯神明净域,实因邪祟肆虐,危及现世根基,特来拜谒神代遗泽,寻‘魂杵’之影,以求稳固‘存在’,对抗‘虚无’。恳请结界通融,允我等入内。”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诚挚与灵力,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片刻,那片竹林无风自动,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随后,竹林中央,一道微弱的光门缓缓浮现,仅容一人通过。
“走。”晴明率先踏入光门。其他人紧随其后。
穿过光门的瞬间,景象豁然开朗。他们已置身于一片巨大的、被环形山壁包围的谷地之中。谷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宏伟神社废墟,而是一片极其平整、铺着巨大古朴青石的空旷广场。广场尽头,是一座并不高大、但气息无比古老庄严的木制殿宇轮廓,虽历经岁月,梁柱已有腐朽,瓦顶长满青苔,却依然散发着令人心生敬畏的肃穆之感。殿宇周围,散落着一些残缺的石灯笼、石狛犬和早已看不出原貌的祭祀器物。
这里的时间仿佛流逝得极其缓慢,空气凝重,连呼吸都需要刻意调整。
“这里……就是出云大社的原初之殿吗?”神乐轻声感叹,她的月海之力在这里自动流转起来,与周围的神性气息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让她感到既亲切又有些压抑。
“小心,”鬼使白提醒,“神代遗址往往残留着强大的守护意念或禁制。不要随意触碰任何东西,跟紧晴明阁下。”
晴明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广场和殿宇。他在寻找彼岸花所说的“魂杵之影”。按照神道仪轨,“魂杵”通常供奉于本殿核心,用于重大祭祀时“安定神魂”、“沟通天地”。那么,“魂杵之影”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那座古老殿宇的内部。
众人小心地穿过广场,走向殿宇。越是靠近,那股沧桑而威严的气息就越发浓重。殿宇的大门早已腐朽脱落,内部一片昏暗。
晴明在门口停下,再次行礼,然后才踏入殿内。神乐等人紧随其后。
殿内比想象中空旷,正中是一个石制祭坛,祭坛后隐约可见一尊巨大但面目早已模糊不清的神像轮廓。尘埃在从破损屋顶漏下的微光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香火残留的冷香与木头腐朽的味道。
“魂杵……会在哪里?”博雅低声问。
晴明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祭坛前方地面的一块圆形区域。那里铺的石板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更加温润,仿佛经常被擦拭。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灰尘。
灰尘下,石板表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由多重圆环与符文构成的图案,中心有一个浅浅的、类似杵形凹陷。
“是‘魂杵’供奉的基座。”晴明判断,“‘魂杵之影’……或许需要以特定的方式激发这个基座,或者……需要与之共鸣的‘钥匙’。”
钥匙……晴明心中一动,看向神乐。神乐灵魂中的“往生刻印”……
神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走到基座旁,犹豫了一下,将手轻轻放在那个杵形凹陷上方。她没有催动月海之力,只是尝试让自己的心神沉静,去感受这片土地、这座殿宇、这个基座中残留的神代记忆与祈愿。
就在她心神与之接触的刹那,异变突生!
她额间,那道曾经在修复“往生之契”后短暂出现过的、极其淡的银色契约印记,竟然再次浮现!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印记微微发光,散发出与脚下基座图案同源、但更加高远深邃的法则波动!
同时,她体内的月海之力不受控制地奔涌起来,并非狂暴,而是如同潮汐呼应明月,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注入下方的基座图案!
嗡——
整个殿宇,乃至整个山谷,仿佛都轻轻震动了一下!基座上的图案骤然亮起柔和而神圣的银白色光芒!光芒中,一道模糊的、由光凝聚而成的“杵”的虚影,缓缓从基座上升起!虚影并非实体,却散发着坚定、稳固、维系神魂与存在的强大意念——这正是“魂杵”概念的影子,神代祭祀之力在此地的千年凝结!
“魂杵之影”出现的同时,神乐身体微微一颤,她感到无数破碎而浩瀚的信息流,正顺着月海之力与额间印记的联系,涌入她的意识!那是这座大社千年祭祀积累的信仰之力片段,是关于“存在”、“灵魂”、“契约”的神代理解碎片,甚至……还有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关于世界“初始约定”的模糊回响!
这些信息过于庞大,神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摇晃,几乎要晕厥过去。
“神乐!”晴明急忙上前扶住她,同时将温和的灵力输入她体内,帮她梳理和稳定涌入的信息流。
博雅、铃彦姬等人也紧张地围拢过来。
神乐靠在晴明怀中,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震撼与明悟:“我看到了……很多……‘魂杵’的力量……不只是稳固神魂……它更像是一个‘锚点’……在‘存在’与‘虚无’、‘秩序’与‘混沌’之间……定义‘此在’的坐标……”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浮空的“魂杵之影”。虚影微微荡漾,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光芒,笼罩住她和晴明。
“它告诉我……对抗‘吞噬存在’的力量……核心在于强化‘存在’本身的‘定义’与‘联系’……”神乐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深邃,“个体的‘存在’与世界的‘存在’相连,与历史的‘存在’共鸣,与规则的‘存在’呼应……当这些‘联系’足够强韧,‘存在’便难以被轻易‘抹除’……”
她看向晴明:“我的印记……‘往生刻印’……它似乎就是一道非常强大的‘联系’……连接着生与死的秩序,连接着古老的‘契约’……所以我能激活它……”她又看向那“魂杵之影”,“而‘魂杵之影’的力量,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将这种‘联系’的力量,暂时赋予需要保护的人或地,强化其‘存在属性’,抵抗‘虚无侵蚀’。”
这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发现!他们找到了一个可能有效的防御手段!
然而,就在众人为这一发现感到振奋时,异变再生!
殿宇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被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翻滚的暗红色阴云笼罩!阴云中雷光隐现,却并非自然雷电,而是充满了暴戾、杀戮与深渊气息的暗红雷蛇!
同时,一股庞大而熟悉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从天而降,狠狠压在谷地上空!殿宇的古老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哈哈哈!果然在这里!‘钥匙’……终于找到了!”
狂笑声伴随着暗红雷光炸响,鬼童丸的身影,竟撕裂空间,出现在殿宇之外的广场上空!他周身缠绕着比在幽冥峡时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暗红鬼气与紫黑色深渊纹路,手中巨镰的骸骨刃口上,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哀嚎。他的红瞳死死锁定殿内的神乐,充满了极致的贪婪与疯狂!
“如此纯粹而强大的‘秩序烙印’……如此美妙的‘契约回响’……你才是唤醒‘主宰’,打开新时代大门最完美的‘钥匙’和‘祭品’!”鬼童丸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安倍晴明,多谢你把她带到这里,省了我不少功夫!今日,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我献给‘界噬之影’的……第一份大礼!”
随着鬼童丸的出现,广场四周的空间接连扭曲,数十道气息强悍的“人形猎杀者”以及几只形态更加扭曲、散发着深渊气息的怪物同时现身,将殿宇团团包围!
局势瞬间急转直下!他们不仅找到了对抗危机的线索,也引来了最危险的猎杀者!而神乐,成为了这场风暴绝对的中心!
晴明将神乐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如刀,直视着空中的鬼童丸,周身灵力开始疯狂涌动。博雅张弓,箭尖锁定鬼童丸。鬼使兄弟一左一右护住两侧,铃彦姬也催动全部力量。
“想带走神乐?”晴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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