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似有根弦被挑断了，玄翼烛低垂着头，脸上的挣扎之意渐渐平复，唯有手指还在微微颤抖，“我刚被心魔影响，现已压制下去，是不是吓到你了？”
从没听过玄翼烛如此温柔的跟她说过话，清冷的丹凤眼惊讶的睁大，冷月的心里像被羽毛轻轻划过一般，有些受宠若惊地轻声道：“没有，翼大人现在怎么样？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帮忙？”玄翼烛抬起头，眼底深情地看向她，“倒是有一件事想请冷月帮忙。可是你好像做不到啊。”
“怎么会？”冷月激动地上前几步，“只要翼大人说，冷月必会竭尽所能。”眼底的倾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玄翼烛脸上闪过挣扎之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躲，“冷月，快...”走！
“翼大人？”冷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您怎么了？”
“冷月，你愿意将你的妖力，献祭给我吗？”玄翼烛眼角微微抽动，站起身，略显僵硬地走近她，“不需要很多，一半的妖力，从明天开始，我就让你常伴身侧，好不好？”
本有些犹豫的冷月听到这话，心中陡然松动，眼神游移，似惊似怯地问道：“翼大人此话当真？”
不，不是真的！不要答应！低下头的冷月只顾心中欢喜，没留意玄翼烛脸上的变幻挣扎，只听得他温柔的回应她：“自然是真的。我从不说谎的，你不是知道吗？”抬手轻抚上她的脸，冷月倒吸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红唇轻启：“好，我答应，献祭一半妖力给翼大人。”只要，以后能陪在翼大人身边，她愿意放弃所有东西。
话刚说完，玄翼烛似乎得到某种允许一样，嘴角勾起一抹笑，“乖，放松。”将手心移到她额头，“唔。”冷月感觉自己的妖力如流水般离开自己的身体，“翼大人！”不是一半吗？为什么她感觉她的妖力快全部被吸走了！
“玄先生！你在干什么？”沈芊惊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一道雷霹中玄翼烛，吸取妖力的手一顿，心魔被真正的玄翼烛一瞬压下，眼神一变，将冷月一掌推向门外，“快带她走！”
扶住软倒在地的冷月，沈芊震惊地看着她如老妪般的脸，“鹤先生，冷月这是怎么了？”
“她被吸取太多妖力，麻烦沈医师带她先去休息，等我解决完翼兄的问题再说。”听说玄翼烛有异常，以最快速度过来的鹤青夜说完，掐诀设阵，将暖阁封在内，进入阵中，鹤青夜看着屋内的玄翼烛，似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会没事的。”
屋门在眼前被关上，沈芊看向怀里的冷月，颤抖着手将她扶起来，吃力地把她扶到藏书阁的塌上躺下，微弱的烛光中，冷月像极了被吸干的样子让她心惊，这该怎么救？玄先生怎么会突然吸取冷月的妖力？她所学的东西里面，没有一样是教她怎么救冷月的，坐在她旁边，沈芊双手环抱住自己，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
不知过了多久，暖阁的门被打开，鹤青夜和玄翼烛一前一后地走出来，站在阵中，看着被阻隔在阵外的月光，玄翼烛伸手摸向心口。
“虽然我帮你用禁术暂时压制住心魔，但同时也压制了你的妖力，从今日起，你便不能强行动用妖力了，否则你也知道的，妖力越强，反噬就越猛烈。”鹤青夜叹气道：“孤月什么时候醒还不知道，就算醒了，她的妖力也没法在短时间内恢复，看来我们要另找帮手。”可是如今内忧未除，他去哪找能信任的帮手？
玄翼烛沉默，心魔重新长出之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不想千年前的事再发生，妖王也不会允许这件事再度出现。
“我先去看看冷月，天亮之前，不要出阵。”鹤青夜打断他的思绪，嘱咐道。
“我会想办法弥补她的，毕竟她变成这样，跟我也有点关系。”鹤青夜点点头，不置可否，他刚才已经听玄翼烛说了来龙去脉，冷月不请自入擅自闯入屋内，虽是担心玄翼烛，但她妖力被取走，自己也有责任，并不能全怪在玄翼烛头上。
抬脚走进藏书阁，透过窗户，玄翼烛看到坐在榻上的沈芊，眼中有丝复杂的情绪闪过，这些天，他放任自己对沈芊无微不至，何尝不是放任心魔滋生，总想着，在心魔剥除之前，重新感受一番千年前，‘她’和自己相处时的点滴。终究是，太过自大了。
鹤青夜走近她们，发现沈芊竟睡着了，轻轻摇头，这人类女子，心还真大。转眼看向冷月，掌心靠近她额头，将自身妖力送入她身体，片刻后抽离，眉尖轻皱，妖力竟被吸走这么多，比他想象的还严重，冷月醒后，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不知要伤心多久，幸好她底子厚，多花点时间修炼，还能恢复。
“鹤先生，你出来了？”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沈芊见鹤青夜站在一旁，忙站起身，“玄先生呢？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鹤青夜摇头，“辛苦你照顾冷月了。”
沈芊尴尬笑了笑，“你看我都睡着了，哪算得上辛苦。鹤先生你说得也太客气了。冷月这样，没事吧？”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冷月，虽不常交谈，但看她平时就知道她对自己容貌的在意，如今突然变成这样，醒来后不会发疯吧？
鹤青夜轻笑，“没关系，妖力流失还能再修炼，你要去看看他吗？他就在那。”眼神示意她向后看，沈芊转身，透过窗户看到了玄翼烛，见他好好的站在那，松了口气，从门口走近他。
“玄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谢谢你帮我去找青夜。”
“这点小事，玄先生就不用客气了。”沈芊看到他身后散落在地的食盒，“折腾了这么久，饿吗？”
“呵。”玄翼烛失笑，“你这脑袋里，怎么整天只想着吃。”也不问今夜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不问也好。
“人界有句话叫，民以食为天，吃饭可是第一要事，不能少，况且，我这肚子里的可不能饿着他。”拍拍肚子，沈芊略带些调皮地笑道。玄翼烛移开目光，不去看她的笑容，手抚上心口，刚平稳下来的心绪似又起了些波澜。
“你去吧，我先回屋休息了。”玄翼烛快步走进屋，甩上房门。
沈芊一脸疑惑，刚刚不还聊得好好的吗？这大妖的心思，还真是阴睛不定。
屋内，鹤青夜定定地看着冷月，“今夜的事，他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承诺你的并不是他，所以，你还是死心吧，你等不到他的。”
榻上的冷月似还在昏睡，鹤青夜叹气道：“你好好想想吧，你被取走的妖力，我们会想办法帮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冷月眼皮轻颤，满是皱纹的眼睛睁开，盛满恨意。耳边听到沈芊进来的声音，重新闭上了眼睛。沈芊见她还没醒，便嘀咕着走出门去。四周一片安静，冷月坐起身，透过窗户看着暖阁紧闭的大门，玄翼烛，你骗我！既然温柔小意打动不了你，那我便用权力，用身份困住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你等着！
沈芊摸黑走进厨房，胡乱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回房休息，没办法，她太困了。冷月那，既然鹤先生说了没事，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让她睡那吧，醒了再说，唉，这么漂亮的女妖，竟变成这样，真是世事无常，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恢复过来，进入梦乡前，沈芊这样想着。
沙漠里，景川被狸推醒，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又有妖追过来了？”狸摇头，“不是，是沙尘暴快来了，快走！我们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小八钻出景川的衣领，看着本该亮起来的天边一片暗沉，像是又一个黑夜即将到来，四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地上的沙子，一缕缕地卷起来像一条条蛇在地方游走，小八有些焦躁，“往那边走！”它撞了撞景川的脸，让他顺着那个方向跑。
狸和景川全力在沙漠里奔走，终于在沙尘暴袭来之前找到了藏身之处，等沙尘暴过去，景川和狸抖落着身上的沙子站起来，这一跑，偏离了他们的原定路线，让本就很渴的他们丢失了更多水分，感觉自己都快变成妖干了，但没办法，不走，就得死在这，只得认命地再绕回去，经过他们休息之地的附近时，小八眼尖的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小洼清澈的绿洲。
“快看，是水！”小八激动地窜了出去，“是水，景川，我们有水了！”狸和景川不说话，一个比一个快地冲进了水里，整张脸都埋进去，恣意汲取着水分，良久，才抬头酣畅的大笑，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就是心中畅快地想笑，灌满水壶后，景川坐倒在绿洲旁，笑看着小八随水漂浮。
“有东西靠近！”本惬意飘在水上的小八抬起头，窜回景川肩膀，警惕地看着后方，身影渐渐靠近，是个矮小，稚嫩的小女孩，狸皱起眉头，亮出爪子，景川将手伸到背后，摸上刀柄，在这沙漠里，突然出现一个看起来这么弱小的妖，本就不寻常。
那小女妖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停住了脚步，怯怯地站在那，无声地看着他们，后面的绿洲。景川发现她目光所及之处，心中一动，“你是为了绿洲而来？”
小女妖大眼睛一亮，欣喜的点点头，“我，可以去喝点水吗？好渴。”温润无害的样子足以让他们放下戒心。
景川和狸相视一眼，朝她点点头，“去吧。”退到一边，隔开一段距离，看着她欢快地奔向水源，化成了本体一头扎进水里，竟是两片巨大而干枯的叶子，吸足了水后伸展开来能将整个绿洲都盖起来，景川和狸渐渐放松下来，植物妖一般都心性温和不喜战，看来，真的是来找水喝的。
“我们走吧。”景川放下手，拿起一旁的行李，刚才他们已经把水壶都装满，看天色，还能再赶一段路，狸和小八没有意见，三人转身朝即定路线走去。身后的小妖慢慢收敛了叶子，叶子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小八疑惑地向后看了看，刚才它感觉到了杀气，可就那一瞬间，很快就没了，快得让它怀疑自己感知错了。
那小妖在他们身后化为女孩的样子，“等等。”追到他们身后不远处，小女妖停住脚步，“我能跟你们同行一段路吗？沙尘暴把我带到了这里，我想回家。”
狸神色不明地摇头，“我们身后有追兵，带上你，可能会给你带来祸端，你还是自己走吧。”
小女妖可怜的低下头，“可是我害怕，我才刚刚化形，从没在外面走动过，你们真的不能带我一起走吗？”
弱小无辜的样子最容易让人心软，景川看着她，不禁想起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在外走丢，他也会希望路人能帮她一把，想到这，他神色有些松动，狸一把拉住他，冲他无声的摇头，眼中的拒绝不容置疑，不能因为她说几句话，看起来无害而心软，有时候，越是看起来弱小的存在，越会让人掉入万丈深渊。
小女妖看出了景川的心软，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恳求道：“带我一起走吧！好吗？求你了。”
“景川！她的出现本就突兀，你确定要带上她？”狸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她是妖，不是人，她的年龄，远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么小，不要轻易被外表所迷惑。”
是啊，景川恍然，这已经不是在人界了，他听狸说过，妖化人形，除了机遇，还需要经过百年时间修炼，眼前这个小女妖，真实的年龄恐怕自己都想象不到。
“对不起，我们确实不方便带上你。”景川开口道，“回家的路上，自己小心。”说完朝狸看了看，“走吧。”
小女妖见他们不为所动，脸上的焦急之色一闪而过，见他们转身，身体突然一阵抖动，胸口豁然被撕开，一道影子似的东西如利箭般朝景川的脖子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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