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江月星。
二十五岁之前,我过着所有菱兴世界上流阶层子女都该过的生活。
我的父亲是粒带之城的城主,母亲是城内最负盛名的能量构型学教授。
家境优渥,父母恩爱,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几乎没有得不到的。
学习署里,我的成绩永远名列前茅。
社交场上,我是众人目光追随的焦点。
回到家中,父母视我如明珠,呵护备至。
我的人生轨迹清晰明亮,通往一个注定的、光辉灿烂的未来。
而那个未来里,原本该有一个人的位置。
洛天刚。
我们是青梅竹马。
从我记事起,这个名字就和我的生活紧密相连。
他的外婆夏墨是希望之城机械智元管理会的议员,与我父亲常有公务往来。
我们两家的府邸相距不远,孩童时期便常在一起玩耍。
他比我大两岁,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沉稳、聪慧,学习署里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无数,老师们提起他,眼里都闪着光。
我曾不止一次追问过他:“天刚,你为什么总能学得那么好?”
他总是用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给出一个敷衍的回答。
“大概是遗传吧。我父母……都是做科研的。”
我不信。
因为他的妹妹洛小兔,那个古灵精怪却对书本头疼得要命的小姑娘,可是我们那一片出了名的学渣。
兄妹俩同父同母,天赋差距却如此悬殊,这解释未免太过苍白。
但少女的心思总是容易被光环迷惑。
我看着他站在领奖台上,身姿挺拔,眼神坚定。
看着他解出连导师都皱眉的难题,思路清晰得令人惊叹。
看着他偶尔在闲暇时,会悄悄给我讲一些学习署里不会教的野史和秘闻,声音压低,眼神里闪着一种我那时还看不懂的光芒。
我以为,这就是默契,是独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我以为,我和他的剧本,会像那些古老爱情小说里写的那样,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学业有成,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喜结连理,成为人人称羡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
那年我十五岁。
粒带之城最新一代的灵韵系列仿生机械肢体刚刚上市。
作为城主之女,我自然拿到了最先体验的资格。
我选择将右手,更换成了最新型号的机械右臂。
随后我兴奋极了,第一时间就跑去找天刚,想向他展示这份惊喜。
我永远记得他那时的表情。
不是好奇,不是赞赏,甚至不是平淡。
是惊恐。
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瞳孔收缩,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月星……你……你的手?”他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被他的反应弄懵了,抬起银光闪闪的右臂,有些无措地晃了晃。
“怎么了?不好看吗?这可是最新款,功能超强的!”
在当时的菱兴世界,尤其是除洛之城外的其他几城,对身体进行适度的机械改造,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更换更强力的肢体、植入辅助计算芯片、加装能量感应模块……这在追求效率和力量的阶层中,甚至是一种风尚。
洛之城是唯一的例外。
他们严格禁止核心科研人员进行任何形式的机械改造。
我曾以为,天刚的反应只是出于他对自己未来进入洛之城研究所的考虑,以及对那种纯粹原生理念的坚持。
“我……我只是觉得,自然生长的肢体,或许……更值得珍惜。”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躲闪着,不敢再看我的右臂。
从那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依然会和我见面,但谈话总是停留在最表面的学业、无关痛痒的城内新闻。
那些他曾低声与我分享的、带着颠覆色彩的野史和秘闻,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我能看到他,却触摸不到真实的他。
他似乎在看着我,但目光总是越过我,投向某个遥远而沉重的地方。
我困惑,委屈,一次又一次地追问。
“天刚,你是不是讨厌我的机械臂?”
“你是不是觉得,做了改造的我就不是原来的我了?”
“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每一次,他都欲言又止。
我看到过好几次,话已经到了他的嘴边,那双总是藏着秘密的眼睛里挣扎着痛苦和冲动,但最终,他还是硬生生地把所有话语都咽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月星,有些事……不知道,对你更好。”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二十岁,我们从学习署毕业,正式步入社会。
按照菱兴世界的惯例,每个人都必须参与工作和劳动。
我跟随父亲回到了粒带之城,进入城主体制内工作。
凭借家世和能力,我很快站稳了脚跟,开始了自己的事业。
而天刚,则以惊人的才华和速度,在洛之城崭露头角,成为了菱兴世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科学家候选人。
我们各自忙碌,联系越来越少。
偶尔通过加密通讯频道简短问候,话题也仅限于公务。
我以为,时间和距离或许能冲淡那份莫名的隔阂。
我以为,等我足够优秀,优秀到能与他并肩而立时,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直到我二十五岁那年。
一张制作精美、透着庄严气息的婚礼请柬,送到了我的手中。
新郎:洛天刚。
新娘:执瑶。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执瑶?那是谁?
我动用了一切能用的信息渠道,也只查出这个叫执瑶的女人,似乎是洛之城某个并不起眼的档案管理员的女儿,背景简单得近乎透明。
她和天刚的生活轨迹,在公开记录中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可他们就要结婚了。
天刚的生活,在我认知里,是实验室和家两点一线,比自己的大姨妈作息都规律。
他什么时候恋爱了?
什么时候和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父亲曾多次对夏墨奶奶提过,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两个孩子又都未嫁娶,不如找个时间把好事定了。
夏墨奶奶总是笑着打哈哈,说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决定。
原来,这就是他的决定。
婚礼在洛之城举行,低调却庄重。
我穿着得体的礼服,坐在宾客席中,看着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礼服,身姿依旧挺拔,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平静无波。
而站在他身边的新娘,那个叫执瑶的女人,温婉安静,看向天刚的目光里,似乎有种我无法理解的默契。
觥筹交错,祝福声声。
我却觉得一切声音都隔着一层水幕,模糊而遥远。
我机械地举杯,微笑,说着言不由衷的祝福词。
整个婚礼,我的脑子里都是嗡嗡的杂音,心里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
宴席终了,宾客渐散。
我准备离开时,在礼堂侧廊的阴影里,遇到了独自站在那里的天刚。
他似乎就在那里等我。
廊外模拟星光稀疏,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月星,”他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谢谢你能来。”
我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刺的平静。
“恭喜。新娘很漂亮。”
他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反而突兀地问。
“你的手臂……后来,换回来了吗?”
我一怔。
时隔多年,他再次提起这个让我们疏远的源头。
“没有。”我实话实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怨念。
“工作太忙,没顾上。而且,我觉得它很好用,没什么必要换。”
“换掉它。”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而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月星,听我的,找最好的躯体重造技术,换回原生的手臂。越快越好。”
我愣住了。
“为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
“就因为你讨厌机械改造?还是因为你娶了别人,所以连我的手臂什么样都要管?”
“不是因为这个!”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现在我没法解释太多。”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但请你相信我,换掉它。在你换掉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那不是新郎该有的眼神,倒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那一刻,多年在体制内摸爬滚打磨炼出的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这件事,绝不仅仅是一条手臂那么简单。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我这就去找一家躯体更改所。”
他立刻说道,同时迅速操作手腕上的个人终端。
“我在附近……有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开了一家私人诊所。我陪你去。”
我没有再问,只是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们避开人群,穿过洛之城深夜寂静的街道,来到一处偏僻巷弄里不起眼的小门前。
门口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他输入一串复杂密码后,门才悄然滑开。
诊所内部干净整洁,充满消毒水的气味。
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医生已经等在那里,没有多余寒暄,直接示意我进入操作舱。
整个更换过程高效而迅速。
先进的生物培养与神经接驳技术下,移除机械臂,催生出来了新的手臂,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
当我感受着右臂传来的属于血肉之躯的温热触感时,天刚一直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换下来的机械臂呢?”他问医生。
“已经按照您的要求,送进特殊焚化炉,进行分子级彻底销毁,过程不可逆,无残留。”
医生平静地回答。
天刚点了点头,挥手让医生退下。
然后,他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眼球。
一颗散发着柔和、充满生机翠绿色光芒的眼球。
它静静地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绿色光点在流转,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法则力量。
“这是……什么?”我被那光芒吸引,同时又感到一种本能的敬畏。
“精灵之眼。”天刚的声音低沉而肃穆。
他不知启动了诊所内哪个开关,一层淡淡的、带着干扰波纹的能量屏障将我们所在的房间彻底笼罩。
我能感觉到,所有对外的电子信号、能量波动,都在这一刻被完全屏蔽隔绝。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月星,可能会彻底颠覆你的世界。”
他看着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但请你,务必相信我。因为这是……我们这个世界,血淋淋的真相。”
然后,他开始了叙述。
关于伪神昂利泰。
关于千万年的圈养与收割。
关于秩序屏障的真实用途——神之监狱。
关于洛之城毁灭的真相,以及他父母、外公的牺牲。
关于他自己如何侥幸存活,如何秘密研究,如何制定那个名为涅盘的疯狂计划。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我二十五年来的所有认知。
我的世界,我引以为豪的文明,我习以为常的生活,我父亲治理的城市。
甚至我身上那条曾经引以为傲的机械臂……一切的一切,都笼罩在一个巨大而残酷的谎言之下。
我们不是自由的文明。
我们是牧场里的牲畜。
我们所有的发展、进步、喜怒哀乐,都在一双冰冷的神明之眼下,被观察,被评估,被规划,最终……被收割。
恶心、恐惧、愤怒、绝望……无数情绪在我胸腔里炸开。
我扶着操作舱的边缘,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纸。
“所以……你疏远我,是因为我的机械臂可能被监控?”我的声音颤抖。
“是。”天刚承认。
“高级机械改造体与使用者神经深度链接,本身就容易留下难以察觉的后门。在昂利泰的监控体系下,它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更不能让我们的计划,因为这点疏忽而暴露。”
“你和执瑶结婚……”
“是掩护,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坦然道。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公开的身份来推进一些事情。执瑶……她知道一部分真相,她自愿加入。但我们之间,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他顿了顿,看向我,“月星,我真正需要你帮忙的,不是这些。”
“是什么?”
“说服你的父亲,加入涅盘计划。”他的目光灼灼。
“我已经争取到了壹方城文清和的暗中支持。无骨之城的石撼山,虽然粗豪,但嫉恶如仇,对昂利泰的统治早有不满,我有把握说服他。
但你的父亲……他是最谨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
他如此坦诚,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付给我。
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像一道光,刺破了我心中因欺骗而产生的阴霾。
“另外几座城呢?”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风之城、空志城那些,我可以试着接触……”
“不。”他斩钉截铁地打断。
“不必。他们是傀儡,是昂利泰最忠诚的走狗。贸然接触,只会打草惊蛇。”
我看着掌心中那颗静静悬浮的翠绿色精灵之眼,感受着它传来的力量波动。
它像一颗种子,一颗反抗的种子,一颗希望的种子。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加入。”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粒带之城那个无忧无虑、前途光明的城主之女。
我是涅盘计划的暗影执行者江月星。
三年后,一次对外宣称的深空能量勘探任务中,父亲和他的勘探舰队,在预定归期的前一天,于公共通讯频道留下了最后一段语焉不详的讯息后,彻底失联。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官方调查不了了之。
只有我知道,父亲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
也可能,这只是他选择的一种消失方式,为了更彻底地隐藏,为了不牵连我和粒带之城。
按照父亲的预先安排,我以长女身份,顺理成章地接任了粒带之城城主之位。
我成了江城主。
手中的权力,终于能真正为那个目标服务。
我以发展城防、探索新技术为名,暗中调动资源,配合天刚的计划。
石撼山如天刚所料,在得知部分真相后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我们。
涅盘的核心联盟,终于成型。
希望之城夏墨,粒带之城江月星,无骨之城石撼山,壹方城文清和,以及隐于幕后的总设计师——洛天刚。
我们原以为,这会是一场需要数十年缓慢积蓄的漫长战争。
我们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等待一个或许遥不可及的机会。
可命运,或者说昂利泰的警觉,没有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洛之城毁灭仅仅半年后,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
包括这批求生者带来的巨大变数。
计划被迫提前,全面启动。
四座城市数年来暗中积攒的高级稀有材料,面对制造完整神之躯的恐怖需求,还是差上一些。
我们不得不兵行险着,公开以近乎挥霍的方式,用高级图纸向求生者们疯狂兑换材料。
然而,变故再生。
昂利泰的反应比预想更快,更猛烈。
他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竟获得了在求生者试炼期间提前降临的许可。
时间,一下子被压缩到了极限。
我们别无选择。
集结最后的力量,以雷霆手段,清除了另外四城中死忠于昂利泰的上层顽固分子,夺取了他们库存中的高级材料。
材料齐备,天刚的伪神之躯终于诞生。
他融合了精灵神眼,踏入了那个我们仰望了千万年的境界——伪神。
但我们都清楚,他只是新晋者。
而昂利泰,是俯瞰了无数纪元的老牌伪神。
胜算渺茫。
于是,我们做出了那个残酷而决绝的集体决定。
将整个菱兴世界,所有八座城市,无论原住民对真相知晓多少,无论他们之前属于哪个阵营,全部收容进神之躯内。
如果天刚赢了,所有人将见证新世界的黎明。
如果天刚输了……那么,就让菱兴文明,以一种相对体面的方式,落下帷幕。
至少,不必再被格式化,不必再让无辜的婴儿在谎言中开启又一次轮回。
我以为,结局无非两种。
生,或死。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第三种。
当天刚生命印记的空间牵引力再次将我从庇护空间中拉出时。
我看到的,不是浴血奋战后伤痕累累却带着胜利微笑的他,也不是菱兴世界熟悉的天空大地。
是无尽的、绝对的黑暗。
冰冷,死寂,空旷得令人灵魂颤栗。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有虚无。
偶尔,远处会闪过一些斑驳扭曲的光影碎片,像是破碎的镜子映照出的残破世界,转瞬即逝,只留下更深的空洞。
这不是我们熟悉的任何地方。
这是……空间的夹层?
世界的缝隙?
陆陆续续地,夏墨奶奶、石撼山、文清和,还有其他一些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这片黑暗中。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茫然、震惊,恐惧。
天刚呢?
神之躯呢?
战斗……怎么样了?
没有答案。
只有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一切光线、一切希望的黑暗,包裹着我们。
我们尝试呼喊,声音传出去,立刻消散,连回声都没有。
我们尝试用自身微弱的能量制造光亮,光芒甫一出现,就被周围的黑暗迅速吸食,暗淡下去。
我们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移动,仿佛被凝固在这片永恒的静滞之中。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已经过去了几百年。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一种冰冷的绝望,开始从心底蔓延。
我们……失败了吗?
天刚他……是不是已经……
不,如果他败了,昂利泰为何没有出现?
为何没有将我们这些叛乱余孽彻底清除?
难道……同归于尽?
还是说,发生了某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意外?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里,思绪不受控制地飘散。
我想起了天刚将精灵之眼交给我时,那孤注一掷的信任。
我想起了我们四人在秘密会议室里,伸出手,掌心相对的那个瞬间。
我们倾尽所有,赌上了一切。
我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文明的终结。
可现在呢?
我们没有被终结。我们被……流放了?
流放到这片连存在本身都显得可疑的虚空夹缝之中?
这比死亡更可怕。
死亡至少是一个句点。
而这里,是永不结束的省略号,是永恒的悬置,是意识清醒地感受着自己一点点被虚无同化,却无能为力的酷刑。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悄钻出。
如果我们没有反抗,如果我们就按照昂利泰设定的轨迹,正常地发展,正常地收割,那么至少,菱兴文明还会以某种形式存在下去。
新的婴儿会在仿真人的照顾下长大,开启又一次或许同样有喜怒哀乐、同样有科技发展、同样有爱恨情仇的轮回。
虽然那是虚假的,是被操纵的。
但至少,那是一种生活。
而现在呢?
因为我们的清醒,因为我们的反抗,我们将整个文明拖入了这片比死亡更虚无的境地?
天刚,你在哪里?
我们拼尽一切换来的,难道就是流放吗?
黑暗,无边无际。
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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