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鱼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滑动，屏幕上列着全球主流媒体、新闻聚合平台对“深海回响”演唱会的头版报道。
标题无一例外地使用了最夺人眼球的词汇：“天籁之音洗涤灵魂”、“历史性的心灵治愈时刻”、“深海奇迹点亮人类希望”……配图大多是她悬浮在水中歌唱的侧影，或是眼角泪珠化作珍珠那神奇瞬间的特写，光影构图极具艺术感，将她渲染得如同降临凡尘的海之精灵。
她蜷缩在基地核心生活区休息室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穿着浅灰色纯棉家居服，光洁的脚丫踩在长毛地毯上。
门被无声地滑开，苏婉清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
“关注这些评价，没有实际意义。”苏婉清的声音平静如常，她今天穿着一身炭灰色的高领针织衫和同色系的修身长裤，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眼神清澈冷静。
她把杯子放在七鱼面前。
“舆论如同海面的浮沫，今天将你推向浪尖，明天可能就因为另一朵浪花将你遗忘。它们的本质是流动且易变的。”
七鱼放下平板，伸手接过那杯温牛奶。
“我知道。”她小声说，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前几天她还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转眼就差点在后台通道里送命。这种极致的荣耀和突如其来的危险交织在一起，让她脑子有点乱。
“需要牢牢抓住的真实，在这里，和这里。”苏婉清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缓缓下移，指尖轻轻虚点在七鱼左胸心脏的位置。
她的动作自然，目光却锐利地剖开表象，“你通过歌声传递出的力量，所产生的实际影响，是真实的。同样，那些因恐惧或贪婪而试图摧毁这份影响力的人的存在，也是真实的。记住这两点，就足够了。”
七鱼顺从地点点头，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牛奶。
......
与此同时，距离ISdc海上基地数千公里外，某大国首都，地表之下近百米深的地底深处。
这是一间绝对密闭的安全屋。
墙壁是深灰色的、能吸收一切杂音的特殊合金材料，天花板低矮，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室内只有中央空调系统维持恒温的沉闷嗡鸣，以及长方形会议桌正上方那台全息投影仪散热口吹出的暖风。
长条桌旁端坐着五个人。
主位上的老者肩章上缀着将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是卡尔文将军，军方内部对“非传统安全威胁”持最强硬态度的实权派。
他左手边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同样严谨的花白老者，总务院负责战略资源协调的托马斯先生，脸上总是带着政客特有的、看不出真实情绪的温和面具。
右手边则是一位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女性，莎拉博士，掌管着数个高度机密的尖端生物与能量研究项目。
另外两名相对年轻的人员则是他们的核心幕僚或机要秘书，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印有“绝密”字样的纸质文件袋，手指在加密的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
桌面上方，幽蓝色的全息光束构成了清晰的立体影像。
一边是艾莉西亚演唱时，那双熔金色的竖瞳特写，冰冷、威严，仿佛能穿透虚拟投影，直视在场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另一边则是七鱼眼角那颗泪珠在追光灯下凝结成乳白色珍珠、坠入水中的超慢速回放，画面唯美到令人窒息。
影像旁边，是如同瀑布般不断向下滚动的实时数据流：
演唱会全球同步在线观看人数的恐怖峰值、各大社交平台关键词“#深海回响#”正面情绪指数呈现近乎垂直的飙升曲线、以及更令人心惊的——事后短短48小时内，全球范围内自发涌起的、要求严惩袭击者、立法永久保护人鱼姐妹的民间请愿签名数量，已经突破了一个足以让任何政治家头皮发麻的天文数字，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先生们，女士们，”卡尔文将军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民意，或者说，被精心引导的民意浪潮，已经形成了不可逆转的态势。在当前这个节点，任何公开针对她们的、带有明显敌意的行动，都无异于政治上的自毁长城。”
他伸出食指，虚点了一下那庞大的请愿数据，指尖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我们之前所坚持的、基于潜在不可控风险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保守评估，在眼前这种……近乎宗教狂热般的软实力面前，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愚蠢。”
托马斯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试图保持冷静分析的语气：
“将军，我完全同意现阶段不宜采取任何可能引发公众强烈反弹的强硬措施。但我们必须保持最高级别的清醒。她们所展现出的这种……直接作用于人类集体情绪、甚至可能触及生理层面的共鸣能力，本身就是一种远超常规武器定义的、极其危险的力量。今天，她们可以用歌声抚慰心灵、缓解病痛，从而收获拥戴。明天，如果她们的意愿改变，或者被某种我们未知的意志引导，是否可能用同样的能力煽动群体性癫狂，或者……”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更隐蔽地，瓦解特定目标的意志防线？”
“托马斯，你的危机想象力总是如此丰富，以至于有时会忽略基本的事实逻辑。”
莎拉博士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我们目前所有的生物声学、神经影像学和能量场分析数据都明确指向一个结论：她们的歌声效应，更接近于一种极高效率的、基于生命本源频率的共鸣与调和机制，其核心是安抚与激发内在生命力，而非外部强加的控制。至于瓦解意志？证据呢？难道就因为他们展现出的能力超越了我们的现有认知，且效果积极，就一定要被预设为包藏祸心的伪善？”
她用手指重重敲了敲投影中七鱼那张眼神懵懂的脸庞，“看看这张脸，托马斯，用你浸淫政坛多年的眼光仔细看看，这是一个能策划并执行复杂阴谋的高级威胁应该有的表情吗？她本质上，只是一个蠢萌的孩子！”
“孩子？”卡尔文将军明显的不悦，“博士，请你时刻铭记晨曦之泉遗迹最深处那个被意外发现的、处于绝对冰封状态的存在，以及在那之下……那条疑似通往更古老禁忌领域的隐秘裂缝。所有这些证据都在提醒我们，这个世界水面之下的真相，远比我们最大胆的假设还要复杂和危险千万倍。我们绝不能，也绝不允许用看待普通人类孩童的标尺，去衡量任何与那个失落的上古纪元扯上关系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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