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日,火柴微光、蛇肉滋味、简陋陷阱,维系着这条穿越绿色地狱的细线。
此刻,重返人间的宽慰与重塑人形的迫切,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驴车吱呀返回,满载粗布杂物。
无需多言,物资迅速分发,男女各入其室。
男室之内, 赵震将头埋进第一盆热水,许久才抬起,甩去污浊水渍,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有了人形。”他声音闷哑,拿起剪刀对着破铜镜,龇牙咧嘴地对付那团乱草般的虬髯。
吴七郎小心浸湿打结的头发,涂抹皂角,手指慢慢抠梳,痛得嘴角微抽,却低语,“跟着我这么多年,舍不得割。”
王泓最是沉静,先利落剃净须发,露出久违的苍白肤色,才细细盥洗。
热水涤荡污垢,也似带走了山中积郁的滞重,眼神渐复清明。
少主江逸风独自一屋用一桶热水,将那块暗褐色、晒干的皂角在水中用力揉搓,直到起了些稀薄滑腻的沫子,才往脸上颈间涂抹。
皂角特有的、略带涩意的植物气味弥漫开来。
他仔细搓洗,用布巾擦拭后,抬手摸了摸脸颊与脖颈,触感虽比之前清爽,却仍有一种隐约的滑腻残留感,仿佛山林里那层混合了汗渍、油脂与尘土的污垢并未完全洗净,只是被覆盖了一层皂角的气息。
他微微蹙眉,心中升起烦躁。
这皂角,古人沿用千年,对付日常尘垢或可,但对他们这群在极端环境中浸泡了七十余日、污渍已深入毛孔的人来说,效力终究有限。
指尖搓过耳后,甚至还能感到细微的涩滞。
他不禁想起穿越前那种能将油污轻易带走、洗后肌肤干爽通透的肥皂或沐浴露。
念头一起,便有些按捺不住:“看来,若想彻底洁净,还得自己设法弄些‘肥皂’出来才行……” 这想法一闪而过,却如一颗种子,悄然落进心田。
眼下自然无暇顾及,但既已想起,便是有了念想。
女室那边, 气氛凝滞。
当帕丽娜将那头仅存的、枯草般的短发浸入水中,涂抹皂角,用新木梳缓缓梳理时,起初尚还平静。
梳齿划过纠结处,拽得头皮生疼,她默默忍着。
可当梳至一半,从破旧铜盆的水面倒影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瘦削凹陷的脸颊、失去光泽的皮肤,以及那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往日柔顺的短发时,一种混合着屈辱、辛酸与无力回天的悲哀,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她猛地停下动作,肩膀微微颤动,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砸进浑浊的盆水里。
阿娜希塔见状,轻轻走过去,将手搭在她肩上,无声安慰。
她自己眼眶也已泛红,却强忍着,拿起剪刀,开始替帕丽娜修剪那些实在无法理顺的发梢,动作轻柔。
萧灵儿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又摸了摸自己刺手的短发,下颌绷紧,转身用力拧干手中布巾,仿佛要将所有软弱的情绪一并绞碎。
换上粗布新衣,虽则简陋,那洁净干爽的触感已足以令人喟叹。
当众人重新聚于院中,彼此相望,皆有片刻陌生,随即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剃净须发的赵震面庞显出道道新疤,却精神不少。
吴七郎顶着湿漉漉的短发,总算有了人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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