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庇护所完成了权力交接。沈兰心被正式任命为代理负责人，李队担任安保总指挥，叶晚舟的徒弟——一个叫小芸的年轻女孩，接过了医疗和研究工作。
王胖子把仓库翻了个底朝天，把所有能用上的物资都打包了：压缩干粮、药品、防寒装备、武器弹药，还有叶晚舟紧急绘制的一沓符箓。
“其实你们不用都去。”林九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叹了口气。
除了他，队伍里还有沈兰心、王胖子、叶晚舟、影，以及李队挑选的四个精锐队员——两男两女，都曾在特种部队服役，末世后觉醒了不同程度的异能。
“说什么呢九哥。”王胖子把最后一个背包扔上车，“你去拼命，我们在家等着？那还是兄弟吗？”
沈兰心检查着车辆的油量和水箱：“而且昆仑山那边情况不明，人多一些，互相有个照应。”
叶晚舟则抱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我这几天整理了所有关于昆仑山的古籍记载和现代科考报告。那里至少有三处已知的灵气异常区，可能都是‘门’的遗迹。我们需要提前规划路线，避开危险区域。”
影靠在最前面那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擦拭着他的黑色短刀，一言不发。
林九不再劝说。
他知道劝不动。
“出发。”
上午八点，三辆改装越野车驶出庇护所大门。
沈兰心开车载着林九和叶晚舟打头，王胖子和影在第二辆，四个队员在第三辆殿后。每辆车都配备了电台、武器架，车顶还焊接着简易的机枪位——虽然子弹不多，但关键时刻能救命。
车队没有走国道，而是沿着一条废弃的县级公路向西北方向前进。
离开庇护所二十公里后，文明的痕迹开始迅速消退。
道路两侧，废弃的村庄越来越多。有些村子明显经历过战斗，房屋被烧毁，墙壁上布满弹孔。偶尔能看到零星的幸存者在废墟中翻找物资，看到车队经过，要么惊慌躲避，要么投来警惕而贪婪的目光。
“这一带是黑狼帮和‘新人类联盟’的势力交界处。”李队通过电台通报，“大家提高警惕，可能会遇到巡逻队。”
话音刚落，前方路口就出现了路障——几辆烧毁的汽车横在路中间，周围站着七八个手持砍刀和土制枪械的暴徒。
“停车！交出物资！”一个独眼大汉挥舞着砍刀吼道。
沈兰心减速，但没有停车。她看向林九：“冲过去？”
林九摇头，摇下车窗。
他胸口的金色眼睛印记微微发热，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出去。
那些暴徒原本凶悍的表情瞬间凝固。他们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像是被什么远古凶兽盯上，双腿发软，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了。
“让开。”林九只说两个字。
声音不大，但落在暴徒耳中如同惊雷。
独眼大汉最先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搬开路障，其他人也慌忙让出道路。
车队缓缓通过。
直到最后一辆车驶远，那些暴徒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老、老大……刚才那是……”一个小弟颤抖着问。
独眼大汉抹了把冷汗：“是修行者……而且是很强的修行者。妈的，差点就没了。”
车上，王胖子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九哥，你刚才那是什么招？瞪一眼就把人吓尿了？”
“不是招数。”林九低头看着胸口，“是印记的本能反应。它好像在……警告那些对我不怀好意的人。”
影从副驾驶座回过头：“守门人印记象征着与‘门’的连接，对普通人有天然的威慑。但别依赖这个，遇到真正的强者就没用了。”
“真正的强者……”林九望向西北方，“昆仑山会有很多吧？”
“很多。”影点头，“灵气复苏后，昆仑山作为万山之祖，灵气浓度是外界的十倍以上。很多隐居的老怪物、上古异兽、甚至……从门里溜出来的东西，都在那里聚集。”
车队继续前进。
越往西北，地势越高，气温越低。下午三点，天空飘起了雪花。不是温柔的雪，而是夹杂着冰雹的暴风雪，能见度迅速下降到不足五十米。
“不能再走了！”沈兰心踩下刹车，“这种天气赶路太危险，必须找地方避雪。”
电台里传来李队的声音：“前方两公里有个废弃的加油站，可以去那里。”
车队顶着风雪缓慢前行。
加油站很破败，屋顶塌了一半，但主体建筑还算完好。众人把车开进室内——原来的维修车间，空间足够容纳三辆车。
王胖子带人检查了建筑，确认安全后，众人开始生火做饭。
燃料是拆下来的旧轮胎和木料，锅是军用饭盒，煮的是压缩干粮和肉罐头混合的糊糊。在这种环境下，热食就是奢侈品。
林九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焰出神。
胸口的印记又在微微发热，这一次，还伴随着模糊的画面碎片——
一座巍峨的雪山，山巅之上，悬浮着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半开着，门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芒。门前的雪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艰难地支撑着一个即将崩溃的法阵。
老头子。
他比林九记忆中的样子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画面中，老头子突然回头，仿佛隔着千里看到了林九。
他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看口型，是：“快……走……”
然后画面破碎。
林九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了？”沈兰心递过来一杯热水。
“我看到师父了。”林九接过水杯，手在发抖，“他在昆仑山，守着一扇青铜门。门快开了，他让我……快走。”
“快走？”王胖子凑过来，“意思是别去救他？”
“不。”影突然开口，“师父的意思是，门快开了，我们必须赶在它完全打开之前到达。否则一切都晚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暴风雪：“这种天气不正常。可能是门之眼在干扰天象，拖延我们的行程。”
“那怎么办？”叶晚舟皱眉，“强行赶路的话，车辆可能会被困住。”
影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罗盘很古旧，表面刻着复杂的星象图，中央的指针不是磁针，而是一根细小的、黑色的骨头。
“这是‘指骨罗盘’，用人骨和星辰之力炼制，不受磁场和天气影响。”影说，“但它需要血祭才能启动，而且……会消耗使用者的生命力。”
“我来。”林九说。
“不行。”影摇头，“你的身体不能再承受消耗。我来。”
“可是……”
“这是我欠师父的。”影打断林九，语气平静却坚定，“当年他救我一命，现在是还的时候了。”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罗盘中央的骨针上。
鲜血渗入骨针，罗盘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银光。那些星象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罗盘上缓缓旋转。骨针开始转动，最后稳定地指向西北方向——不是大路的方向，而是一条穿过山林的捷径。
“路线出来了。”影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但眼神依旧锐利，“但这条路……很危险。要穿过一片被称为‘鬼哭林’的原始森林，那里是上古战场遗迹，死过很多人，怨气很重。”
“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绕路，多走五天。”影看向林九，“你决定。”
林九计算着时间。
从刚才看到的画面判断，老头子最多还能撑三天。
“走捷径。”他说，“鬼哭林再危险，也比不上门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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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暴风雪稍歇。
车队按照指骨罗盘指引的方向，驶离公路，开上了一条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土路。
路况极差，车辆颠簸得厉害。开了约两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森林。
那就是鬼哭林。
树木出奇的高大，树皮是暗黑色的，树枝扭曲如鬼爪。林中没有积雪——不是没下雪，而是雪一落下就被某种力量蒸发或吸收了。地面是黑色的泥土，散发着腐殖质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停车。”影叫停车队，“接下来的路，车开不进去了。我们必须步行。”
众人下车，整理装备。
每个人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是五天的口粮和必需品。武器方面，除了枪械（子弹有限，非必要不用），主要依靠冷兵器——林九的短刀，影的黑刃，叶晚舟的符箓，其他人的砍刀和长矛。
“跟紧我，不要掉队。”影率先走进森林，“这里的气场混乱，容易产生幻觉。如果看到或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理会，更不要单独行动。”
林九走在队伍中间，沈兰心和王胖子一左一右护着他。
一进入森林，温度骤降。
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光线也变得昏暗，明明是大白天，林中却像黄昏般朦胧。
走了约半小时，四周开始出现奇怪的声音。
像是哭声，又像是笑声，忽远忽近，分不清方向。有时是女人的呜咽，有时是婴儿的啼哭，有时又是老人的叹息。
“是怨灵的低语。”叶晚舟低声解释，“死在这里的人，灵魂被地脉困住，无法超生。它们无意识地在重复生前的情绪片段。”
“会影响我们吗？”一个队员紧张地问。
“只要不回应，不产生共鸣，就没事。”叶晚舟说，“但如果心神动摇，被它们捕捉到情绪波动，就可能会被附身。”
众人更加警惕。
又走了一小时，前方出现了岔路。
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径，蜿蜒深入林中。
影停下脚步，拿出指骨罗盘。罗盘上的骨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了两条路中间，微微颤抖，无法确定方向。
“磁场干扰太强了。”影皱眉，“需要有人去探路。”
“我去。”一个叫阿杰的队员站出来。他是队伍里的侦察兵，觉醒的异能是“鹰眼”，视力远超常人。
“小心。”李队拍拍他的肩膀。
阿杰点点头，猫着腰走向左边的路。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影中。
五分钟，十分钟……
二十分钟过去了，阿杰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回。
“出事了。”李队脸色一沉，“第二组，准备搜救！”
“等等。”林九突然按住他。
胸口的印记，在剧烈跳动。
它“看”到了什么。
林九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
在印记的特殊视野中，左边的路弥漫着浓重的黑气，那些黑气像是有生命的触手，在空气中缓缓蠕动。而阿杰的身影，正被那些触手缠绕、拖向森林深处。
他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衰弱。
“他被困住了。”林九睁开眼睛，“我去救他。”
“不行！”沈兰心和王胖子同时反对。
“印记能保护我。”林九说，“而且……那些东西怕它。”
他脱下外套，露出胸口的金色眼睛印记。印记在昏暗的林中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那些靠近的黑气触手像遇到天敌般迅速退散。
“影，你带大家走右边的路。”林九说，“我救了阿杰就追上你们。”
“你确定？”影盯着他。
“确定。”林九握紧短刀，“师父教过我，赊刀人可以欠债，但不能欠命。阿杰是我们带出来的，必须带他回去。”
影沉默两秒，点头：“半小时。如果半小时后你没回来，我们就去找你。”
林九转身冲进左边的路。
一踏入那条小径，周围的环境瞬间变化。
原本只是昏暗的森林，此刻变成了彻底的黑暗。不是没有光，而是光被某种东西吞噬了。林九胸口的印记成了唯一的光源，金色的光芒照出周围三五米的范围。
他看到，两旁的树木上，挂着一些东西。
不是果实，而是……干尸。
一具具风干的尸体，被藤蔓缠绕在树枝上，随着阴风轻轻摇晃。那些尸体都保持着死前的姿态，有的伸手抓向天空，有的抱头蜷缩，有的张大嘴巴仿佛在无声呐喊。
更诡异的是，每具尸体的额头上，都有一个暗红色的印记——和血瞳额头那个眼睛印记一模一样，只是小得多。
“门之眼的烙印……”林九心中一沉。
难道鬼哭林，也是门之眼的“杰作”？
他加快脚步。
顺着印记的指引，很快找到了阿杰。
年轻的侦察兵倒在一棵巨树下，四肢被黑色的藤蔓缠住，那些藤蔓正刺入他的皮肤，抽取他的血液。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已经昏迷。
而巨树的树干上，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人脸的眼睛位置是两个空洞，正“看”着林九。
“又一个……祭品……”树干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在低语。
林九没有废话，举起短刀，一刀斩断缠绕阿杰的藤蔓。
藤蔓断裂处喷出黑色的汁液，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树干上的人脸发出愤怒的嘶吼，更多的藤蔓从地下涌出，扑向林九。
林九胸口的印记光芒大盛。
这一次，不是被动的防御，而是主动的攻击。
金色的光芒化作无数细丝，精准地刺入每一根藤蔓。藤蔓在金光中迅速枯萎、碳化，最后化为飞灰。
人脸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恐：“守门人……你是守门人！”
“放开他。”林九走到树前，刀尖抵住树干。
“我放！我放！”人脸哀求道，“别杀我……我只是被控制的……真正的控制者在森林深处……”
“控制者是谁？”
“是……是……”
人脸的话没说完，树干突然炸裂。
不是林九动的刀，而是树干内部有什么东西自毁了。黑色的汁液和木屑四溅，那张人脸在爆炸中扭曲、消散，最后只剩下一地碎木。
林九扶起阿杰，检查他的伤势。
还好，只是失血过多，没有生命危险。他从背包里取出急救包，给阿杰止血包扎。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叹息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悲凉。
“守门人……你终于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林九脑海中响起。
“我在森林中心……等你……”
“带着……钥匙……”
话音落下，林九感到胸口的印记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
而是……召唤。
有什么东西，在森林深处，呼唤着守门人印记。
林九背起昏迷的阿杰，看向森林深处。
那里，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金光，与他的印记遥相呼应。
看来，这鬼哭林，不只是路过这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阿杰的位置，迈步向那点金光走去。
有些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有些路，不是你想绕就能绕的。
既然来了，就走到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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