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一声清脆的嗡鸣，像一颗投入混乱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被这股奇特的力量强行扰乱，能量积蓄的过程被打断。那个膨胀到极限的返祖派头目，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狂暴的能量化作混乱的能量流，从他身上的裂痕中四散喷射。
“轰！轰！轰！”
虽然最可怕的中心爆炸被阻止了，但这些四散的能量流，依旧像无数颗重磅炸弹，在战场上炸开。
联盟部队好不容易建立的阵型，被彻底冲散。不少战士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李明所在的运输舰，也被一道能量流击中，机身剧烈晃动，刚刚稳定下来的“法则稳定场”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战场，再一次陷入了混乱。
“统帅！我们必须撤退！收缩防线！否则会被他们两面夹击，全军覆没的！”副官在通讯频道里，对着凌寒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的半边作战服都被烧焦了，脸上满是黑灰。
撤退？
凌寒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
一边是重新恢复了力量，正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再次扑上来的返祖派残党。
另一边是虽然被爆炸波及，死伤惨重，但依旧眼神狂热，把刚才的“神迹”当做鼓舞，准备继续冲锋的净化者信徒。
如果现在撤退，任由这两股势力在这里厮杀、发酵，这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凌寒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王铁锤的脸。
那张总是带着点不着调的笑容，却在最后时刻，无比坚定的脸。
“守护所有人。”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的嘱托。
“所有人”，也包括这些被仇恨和谎言蒙蔽的，可悲的信徒吗？
凌寒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她不能退。
她眼中的冰霜，在这一刻，仿佛被锤炼成了无坚不摧的钢铁。
“所有命令，以我为准。”她冰冷的声音，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联盟战士的耳中。
“第二、第三精英突击队！”
“在！”
“放弃远程火力压制，组成盾墙！用你们的身体，给我把那些平民挡在战场之外！不惜一切代价！”
“是！”
“其余所有战斗单位！”
“在！”
“放弃防守，目标只有一个——跟我来，三分钟内，彻底打垮返祖派！”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远在后方指挥中心的陈老，也包括山崖上正在看戏的雅各布。
疯了！
这个女人疯了！
在兵力不占优，又被两面夹击的情况下，她竟然选择了最极端、最疯狂的打法——分兵，然后主动进攻！
用最精锐的两个小队去组成一道脆弱的、只能被动挨打的“肉墙”，来阻挡成千上万的狂信徒。
然后，用剩下的人，去硬撼那些力量得到极致增幅的返祖派强者。
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这是在赌命！
山崖上的雅各布，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发出了刺耳的、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哈哈哈！看看她！看看工匠联盟的领袖！一个被旧时代力量污染的女人！她宁愿保护那些怪物，也不愿放弃抵抗！”
“我的信徒们！撕碎那道可笑的墙！让那个伪善的女人看看，违背神意的下场！”
他的话语，如同给狂热的火焰浇上了一桶汽油。
净化者信徒们，真的绕过了联盟的主力部队，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向了那道由几十名联盟战士，用防爆盾和血肉之躯组成的单薄防线。
“顶住！”
盾墙的指挥官，一个挥舞着机械臂的老兵，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他将盾牌死死地顶在身前，脚下的合金战靴，在地面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而在另一边，凌寒已经动了。
她关闭了战甲上所有的防御系统，将每一丝能量，都灌注到了引擎的速度和手中战刃的功率上。
她的身影，在战场上化作了一道无法捕捉的黑色闪电。
她不再闪避，不再格挡。
面对一个返祖派成员射出的腐蚀性酸液，她直接用自己的左肩硬抗。战甲被腐蚀得滋滋作响，但她手中的高周波粒子刃，也同时贯穿了对方的心脏。
面对另一个操控金属的异能者甩出的漫天刀片，她不退反进，任由那些锋利的刀片在自己战甲上留下一道道裂口，血液不断渗出，而她的膝盖，则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撞在了对方的下颚。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她用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利用好那道摇摇欲坠的盾墙，为她争取着每一秒宝贵的时间。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统帅。
她变回了旧时代中，那个在异变怪物的尸山血海中冲杀的，最锋利的剑。
“为了联盟！”
凌寒的决绝，彻底点燃了所有联盟战士的血性。
他们不再犹豫，不再恐惧。他们跟随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群嗜血的狼，扑向了他们的敌人。
“咚！咚！咚！”
第二、第三小队的士兵们，用盾牌的尾部，整齐划一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战鼓声。他们面对着数倍于己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净化者，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鲜血，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土地。
但那道由盾牌组成的钢铁长城，却始终屹立不倒。
S级的身体强化，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和速度，更是远超常人的耐力和续航。
但，终究有极限。
在连续以重伤的代价，强行击杀了三名A级、五名b级的返祖派强者后，凌寒的动作，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
就是这一丝迟滞，被那个自爆未遂的返祖派头目，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比怨毒的疯狂。
“去死吧！冰霜女王！”
他咆哮着，将残存的所有力量，都汇聚在了自己的右拳之上。那只岩石般巨大的拳头，夹杂着法则的乱序之力，带着撕裂空气的音爆，狠狠地砸向了刚刚躲过一次攻击，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的凌寒。
四面楚歌。
同一时间，净化者的狂潮，已经彻底淹没了那道盾墙。盾牌被撞飞，阵型被冲散，联盟的士兵们，陷入了和狂信徒们最残酷的肉搏。
李明所在的运输舰，也因为刚刚的爆炸，主引擎受损，歪歪斜斜地朝着地面坠落。
联盟主力部队，陷入了自成立五年以来，最黑暗、最危险的境地。
毁灭，似乎只在下一秒。
面对那只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的巨拳，面对那即将崩溃的防线，面对通讯频道里战友们濒死的惨叫，凌寒的脑中，反而一片空白。
她没有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她只是下意识地，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沾满了鲜血和泥土的左手，死死地按住了胸前那把滚烫的刷新扳手。
她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全部的思念，全部的不甘，凝聚成了一个唯一的、再也无法压抑的念头。
那不是祈求。
那不是哀求。
那是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带着无尽委屈和愤怒的命令。
“王铁锤！”
“你再不出来，你守护的这一切，就他妈的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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