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第一级白玉台阶的瞬间,杨婵的膝盖猛地一沉。
那压力不是来自肩上昏迷的金蝉子,而是台阶本身——每一级都仿佛承载着千年香火,万载信仰,沉甸甸的佛性从脚底涌入经脉,与混沌青莲的道韵激烈碰撞。她咬紧牙关,体内法力自发流转,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青光护罩。
一级,两级,三级……
她走得很慢。每上一级,压力便增加一分。走到第十级时,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走到第三十级,她不得不停下来,将金蝉子放在台阶上,自己盘膝调息。
抬眼望去,三千台阶蜿蜒入云,尽头处的灵山宝殿在佛光中若隐若现,仿佛永远触不可及。
“这才百分之一……”杨婵苦笑。
但她没有选择。曦儿还在归墟边缘挣扎,秦毅用命换来的机会绝不能浪费。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背起金蝉子,继续向上。
第四十级,异象突生。
台阶两侧的菩提树无风自动,叶片摩擦发出沙沙声响,那声音逐渐汇聚,化作无数人声的叠诵——有老者的祈祷,有妇人的哭诉,有孩童的咿呀,有修士的誓言……亿万信徒的念力在这一刻具现,如潮水般涌入杨婵识海。
“信我佛,得永生……”
“南无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我儿病愈……”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纷杂的愿力中夹杂着贪婪、执念、痴妄、恐惧,这些负面情绪虽被佛光净化了大半,但残留的一丝仍如毒刺,扎向杨婵道心最柔软处。她眼前开始浮现幻象:曦儿在归墟中哭泣,秦毅在古棺前回眸,华山上的桃树一夜枯败……
“静心。”她低喝一声,混沌青莲印记在眉心浮现,青光流转间,将杂念缓缓驱散。
但台阶上的考验显然不止于此。
第六十级,压力开始具现为实质的重力场。杨婵感觉自己仿佛背着一座山,每一步落下,脚底的白玉台阶都会微微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低头看去,发现台阶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这由佛力凝聚的白玉,竟承受不住她肉身与信仰之力的对抗。
更棘手的是,背上的金蝉子开始出现异常。
他的身体忽冷忽热,额间渗出细密的金色汗珠,那些汗珠滴落在台阶上,竟发出“嗤嗤”声响,蒸腾起一缕缕黑气——那是潜伏在他体内深处的归墟之力,在灵山佛性的刺激下被逼出体外。
“师兄?”杨婵急忙将他放下。
金蝉子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嘴唇微动似在诵念什么。杨婵俯身细听,只听到断断续续的经文: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每念一句,他体内的金光便强盛一分,黑气便溃散一些。显然,他在昏迷中仍以本能对抗归墟侵蚀。
杨婵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那枚金莲子,轻轻放在金蝉子胸口。莲子感应到同源佛力,自动绽放柔和金光,如一层薄纱将他笼罩,助他镇压体内异力。
做完这些,杨婵已是气喘吁吁。她抬头看路,还有两千九百四十级台阶。
“不能停。”她喃喃自语,重新背起金蝉子。
这一次,她换了一种走法。
不再硬抗压力,而是尝试与台阶上的佛性共鸣。她放开心神,任由信仰之力涌入体内,却不强行炼化,而是引导它们在经脉中流转一圈后,再从足底缓缓释出——像潮汐,像呼吸,与台阶本身的佛力形成微妙的平衡。
果然,压力骤减。
这是她在凌云渡前顿悟的法门:佛道虽异,但万法同源。混沌青莲包容万物,自然也能包容佛性。她虽不修佛,却可以“借”佛力为己用。
第七十级,八十级,一百级……
当她踏上第一百级台阶时,两侧风铃齐鸣,前方云雾散开,露出一座小小的凉亭。亭中有石桌石凳,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两只茶杯。
一个身穿月白僧衣的年轻僧人坐在亭中,正执壶斟茶。
“施主辛苦,请来饮茶。”僧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温和的脸,眉眼间带着悲悯之色。
杨婵警惕地停下脚步:“前辈是?”
“贫僧灵山藏经阁执事,法号‘慧明’。”僧人微笑道,“奉药师佛之命,在此为登山者奉茶解乏。”
药师佛?杨婵心中一动。西方教有横三世佛,中央释迦牟尼佛,东方药师佛,西方阿弥陀佛(即接引佛祖)。药师佛主掌消灾延寿,在灵山地位尊崇,仅次于二圣。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凉亭,将金蝉子小心放在石凳上。
慧明递过一杯茶。茶汤清澈,呈淡金色,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莲香。杨婵接过却未饮,只问道:“敢问慧明法师,这三千台阶,是何考验?”
“非是考验,而是洗涤。”慧明缓缓道,“灵山乃清净之地,登山者需洗去凡尘业力、杂念执妄,方能以纯净之身觐见圣人。这三千台阶,对应三千烦恼丝,每上一级,便斩断一丝烦恼。”
“那为何会有信仰压制?会有幻象侵袭?”
“因为‘烦恼’不只在己身,也在众生。”慧明看向山下,“亿万信徒将烦恼寄托于佛,佛便承载了这些烦恼。登山者承受的,其实是众生的业。”
杨婵默然。她看向杯中茶,茶汤倒映出自己略显疲惫的脸,也倒映出凉亭外云雾缭绕的台阶。
“饮下此茶,可暂缓压力。”慧明道,“此乃八宝功德池旁的金莲所制,蕴含一丝功德之力。”
听到“八宝功德池”,杨婵眼神微凝。她终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汤入腹,化作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疲惫感顿时消减大半,连混沌青莲印记的光芒都明亮了几分。
“多谢。”她放下茶杯,“敢问法师,登顶还需多久?”
“快则三日,慢则三月。”慧明看向她背上的金蝉子,“若只你一人,以你的悟性,三日可至。但带着金蝉师弟……他的归墟之伤与灵山佛性相克,越往上走,反噬越强。”
杨婵握紧拳头:“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上去。”
慧明轻轻一叹,从袖中取出一串菩提手串,递给杨婵:“此乃药师佛所赐‘青玉菩提串’,可暂时隔绝佛力对金蝉师弟的刺激。但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必须登顶,否则反噬会更剧烈。”
杨婵接过手串,入手温凉,每一颗菩提子都晶莹剔透,内里流转着青色药光。她小心地戴在金蝉子手腕上,果然,金蝉子紧锁的眉头舒缓了些许。
“法师为何帮我?”她忽然问。
慧明沉默片刻,低声道:“因为金蝉师弟……曾是藏经阁最勤勉的弟子。三百年前他下山时,曾说要去寻一个答案。如今他重伤归来,贫僧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他拼死护送你至此,你求的必定是关乎众生的大事。”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灵山之上,并非所有人都愿见你成功。戒嗔首座只是明面上的阻拦,暗地里……小心些。”
杨婵心中一凛,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她背起金蝉子,走出凉亭。临别时,她回头问道:“法师,若我登顶,真能见到二圣吗?”
慧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望向山顶那两尊巨大的佛陀虚影,缓缓道:“接引佛祖既允你过凌云渡,便是给你机会。但机会……不等于结果。”
杨婵懂了。
她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第一百零一级台阶。
接下来的路,更加艰难。
即便有青玉菩提串的庇护,金蝉子体内的归墟之力仍与台阶佛性剧烈冲突。杨婵不得不分出一半法力压制他体内的异动,另一半用来对抗越来越强的信仰压力。
第二百级,她开始咳血。
第三百级,她的双腿开始颤抖。
第四百级,她不得不停下来,靠在一棵菩提树上喘息。树干传来温润的佛力,稍稍缓解了她的疲惫,但也让她体内的混沌青莲印记产生了更强烈的排斥反应——青莲终究是道门至宝,与佛门本源相斥。
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
台阶两侧的菩提树林中,有目光在窥视。
那不是善意的目光,而是冰冷的、审视的、带着贪婪的注视。杨婵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枝叶摇曳,空无一人。
“谁?”她沉声喝道。
无人回应。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如影随形,从第四百级一直跟到第五百级。杨婵加快脚步,想甩掉那目光,却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种阵法——明明在向上走,周围的景色却几乎不变,连风铃声都保持着同样的节奏。
鬼打墙?不对,是佛门的“咫尺天涯”阵!
她停下脚步,闭目凝神,以混沌青莲印记感应四周。果然,在左侧第三棵菩提树下,空间有细微的扭曲,一缕若有若无的魔气藏在佛光中,几乎无法察觉。
魔气?灵山之上怎么会有魔气?
杨婵心中警铃大作。她假装继续赶路,暗中却捏了个法诀,一缕青莲剑气悄无声息地射向那处空间扭曲。
“嗤!”
剑气穿透佛光,击中了一道黑影。黑影发出一声闷哼,显出身形——竟是一个穿着僧衣的年轻和尚,但此刻他双眼赤红,脸上爬满黑色纹路,分明是入魔之相!
“你……你不是佛门弟子!”杨婵厉声道。
那和尚咧嘴一笑,笑容狰狞:“谁规定灵山之上,只能有佛门弟子?”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周身魔气暴涨,化作一条黑色巨蟒扑向杨婵!巨蟒所过之处,佛光溃散,连白玉台阶都被腐蚀出焦痕。
杨婵急忙闪避,但背着金蝉子行动不便,左肩被蟒尾扫中,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僧衣。更可怕的是,伤口处魔气侵入,与佛力、归墟之力在她体内形成三方混战,疼得她眼前发黑。
“把纪元之种交出来!”魔化和尚嘶吼着扑来,“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果然是为了曦儿!
杨婵眼中寒光一闪。她不再保留,全力催动混沌青莲印记,眉心青光大盛,一朵虚幻的青莲在身后绽放。莲瓣舒展间,净化之力如潮水涌出,将周围魔气涤荡一空。
那魔化和尚惨叫一声,身上魔纹如冰雪消融。他惊恐地后退,却发现自己已被青莲领域锁定,动弹不得。
“说!谁派你来的?”杨婵一步步逼近,手中凝聚出一柄青色长剑。
“你……你杀了我吧!”和尚咬牙道,“灵山之上,想要那孩子的……可不止我一个!”
杨婵心中一沉。她长剑一指,正要逼问,忽然远处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佛号响起的同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那魔化和尚笼罩。金光中,和尚身上的魔气迅速消退,眼神恢复清明,但随即露出极度恐惧之色:“不……不要……”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如沙堆般溃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了台阶佛光之中。
形神俱灭!
杨婵猛地抬头,只见上方台阶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金色袈裟的老僧。老僧面容枯瘦,眼窝深陷,手中拄着一根九节竹杖,气息如渊似海。
“大罗巅峰……不,是准圣!”杨婵心中一凛。
“贫僧灵山执法堂首座,法号‘戒贪’。”老僧缓缓开口,声音如金石摩擦,“此孽徒私修魔功,意图对贵客不轨,已被老衲清理门户。惊扰贵客,还望恕罪。”
他话说得客气,但杨婵却感到一股寒意——这戒贪出现得太巧,灭口得太快,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平静,却藏着某种深不见底的贪欲。
戒贪,戒贪……他真能戒掉贪念吗?
“多谢首座解围。”杨婵不动声色地行礼。
“不必多礼。”戒贪目光扫过她背上的金蝉子,又落在她染血的左肩,“贵客伤势不轻,不如随老衲去执法堂稍作休整?此地离山顶尚有两千五百级台阶,以你现在的状态,怕是……”
“不必了。”杨婵打断他,“晚辈有要事在身,必须尽快登顶。”
戒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既然如此,老衲便不勉强了。不过——”
他顿了顿,竹杖轻点地面:“前方台阶有‘心魔劫’考验,专门针对修行者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贵客身负多重因果,此劫恐怕……极为凶险。好自为之。”
说罢,他身形缓缓消散,如泡影般消失在佛光中。
杨婵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心魔劫……她最深的恐惧是什么?是曦儿沦为归墟傀儡?是秦毅白白牺牲?还是自己最终失败,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擦去嘴角血迹,重新背稳金蝉子,杨婵抬头望向云雾深处的那两尊佛陀虚影,迈出了下一步。
第五百零一级台阶。
风铃忽然全部静止。
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而在她前方,台阶开始扭曲、变形,化作一条漆黑的血河。河水中,无数苍白的手臂伸出,抓向她的脚踝。
心魔劫,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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