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客栈的厢房里,暑气漫过窗棂,黏在人皮肤上,闷得发慌。
默儿推门而入,脚步放得极轻。她刚踏进门槛,脑海里便闪过一幅画面——
舒月踩着魔界滚烫的黑石路,一步一步走向巍峨的九幽宫殿。
那是魔界权力的中心,殿檐上的魔纹在暗夜里泛着幽光。
她单膝跪地,脊背绷得笔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魔君。”
魔君抬手,指尖苍白修长,他摩挲着指节,像是在打量自己这双手是否与常人不同,语气漫不经心:“起来。”
舒月战战兢兢地起身,垂着头不敢抬眼,生怕被他窥出半分异样:“魔君有何吩咐?”
魔君的指尖顿住,眸色沉了下去。
两千年前,伏魔剑刺穿他胸膛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骨血里。
他目光一转,冷冷扫过舒月,带着几分不耐的威严:“你只需办好一件事——想办法拿到他手中的伏魔剑。”
舒月下意识蹙眉,脱口而出:“魔君为何非要得到伏魔剑?”
“你只需照做。”魔君的声音冷了几分,落在舒月身上的目光,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思绪回笼,默儿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木架上。
架上摆着一个长条木盒,盒身刻着古朴的纹路,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婶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帕子,目光锐利地扫过默儿,脚下一动,一道淡金色的结界便笼住了整个房间——这是她早设下的,只能进不能出的困阵。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我的房间!”婶婶叉着腰,嗓门洪亮,惊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她转身在屋里扫了一圈,桌椅板凳都好好的,那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也没少。
婶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扑到床前,趴下去伸手往床底掏,硬是把一个沉甸甸的破旧木箱拖了出来。
箱盖一打开,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婶婶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那些珠宝,嘴角咧开笑——这些都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老本,就算将来李行乐那小子不孝顺,她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默儿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已然有数——李行乐说过,他家婶婶最爱财如命,眼前这人,定然是了。
她定了定神,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婶婶颔首:“婶婶你好,我叫默儿。”
婶婶却没放松警惕,她盯着默儿方才盯着的木架,又看了看默儿略显慌张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了计较:这丫头怕不是来偷东西的?
她的目光落在木架上的长木盒上,语气陡然凌厉:“你是来盗伏魔剑的?”
默儿心头一跳,连忙摆手后退:“别误会!我不是来偷伏魔剑的!”
这话一出,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默儿暗叫不好,可话已出口,哪里还能收回。
婶婶冷笑一声,抓起茶几上的粗瓷茶壶,朝着默儿劈头盖脸砸过去。
茶壶带着风声,裹着暑气里的燥意,来势汹汹。
默儿侧身一躲,手腕轻挥,一股无形的力道撞上茶壶。
只听“哐当”一声,茶壶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哼,看来你这小偷还有两下子!”婶婶临危不乱,抬眼一扫,忽然看见默儿正站在房梁下悬着的麻袋底下,眼睛顿时亮了,“真是天助我也!”
她抬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三个铜板。
这老婆子平日里一毛不拔,此刻竟毫不犹豫地将两个铜板塞回怀里,只留了一个。
婶婶眼眸一厉,手腕猛地一抖。
那枚铜板便像箭一般射出去,不偏不倚撞在麻袋上。
麻袋是她早就挂上去防贼的,里面装的全是细沙,时日已久,袋口本就松垮。
铜板一撞,麻袋当即裂开一道口子,细沙“哗啦啦”地往下掉,瞬间就把默儿的视线遮了个严实。
默儿被沙子迷了眼,刚要抬手去揉,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
婶婶不知何时抄起了门后的顶门棍,一棍子下去,竟发出两声脆响——棍子打在头上,又弹到旁边的桌角。
这老婆子,平日里看着瘦弱,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
默儿咬牙忍着痛,心里暗骂:李行乐这小子,平日里肯定没少挨她的打!
沙粒落了满身,后脑勺的疼越来越烈,渐渐蔓延到脊背。
默儿低头一看,肩头的衣裳竟被棍子划破,渗出的血珠混着汗水,黏在皮肤上,又疼又痒。
她终于忍无可忍,侧身一旋,抬手猛地一推。
婶婶哪里经得起这股力道,踉跄着往后倒去,后腰狠狠撞在桌角上。
“哎哟——我的老腰!”婶婶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腰半天直不起身,额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默儿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里的愧疚翻江倒海。
这可是李行乐最在乎的人,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伤了她,麻烦可就大了。
她连忙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我……我不想伤害你。”
“你还敢推我!老娘跟你拼了!”婶婶疼得发狠,尖着嗓子大喊一声,“伏魔剑,出来!”
话音未落,木架上的长木盒“啪”地弹开。
一道寒光破盒而出,正是那柄传说中的伏魔剑!剑身嗡嗡作响,带着一股凛冽的剑气,径直飞到婶婶面前。
婶婶握住剑柄,寒气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却让她精神一振。
她挥舞着长剑,招式行云流水,竟带着几分当年的风采,剑气劈开暑气,在屋里刮起一阵冷风。
默儿本就心存愧疚,再加上第一次直面伏魔剑的神威,一时手足无措,连连后退,很快便落入下风。
突然,一道凌厉的剑气擦着她的肩头划过。
默儿只觉肩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低头一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血色发黑——竟是带着一丝魔气的反噬。
不能再退了!
默儿双眼倏地变红,周身腾起浓郁的黑气。
她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瞬间便欺到婶婶面前,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
伏魔剑像是感应到了魔气,剑身猛地一颤,光芒骤然黯淡下去。
它挣开婶婶的手,悬在半空中,左右摇晃,竟像是没了主心骨。
默儿邪魅一笑,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在婶婶耳边轻轻响起:“刚才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婶婶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默儿伸手接住她软倒的身体,轻声道:“对不起婶婶,我本无意伤你。”
她将婶婶扶到床上躺好,看着老人安稳的睡颜,心里稍稍安定——等婶婶醒来,便会忘记刚才的一切。
现在,还不是与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
没了后顾之忧,默儿的目光落在悬在半空的伏魔剑上,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她抬手,朝着剑柄抓去。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剑身时,伏魔剑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嗖”地一下往门口飞去,稳稳落入了一只纤纤玉手中。
默儿的手僵在半空,她猛地抬头,目光冰冷地看向门口:“是你。”
近儿握着剑柄,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颤。
她抬眼,看向默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我劝你,还是别打伏魔剑的主意了。”
她迈步走进屋,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婶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把婶婶怎么了?”
近儿抬手,一缕神识探入婶婶体内。
片刻后,她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被施了幻术,并无大碍。
若是婶婶伤了分毫,她定不饶默儿。
“她没事。”默儿冷冷开口,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你想拿到伏魔剑?简直比登天还难。”近儿挑眉,语气里的嘲讽更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做什么都不成,做什么都没用!”
默儿被戳中痛处,顿时恼羞成怒,双目赤红:“你最不该的,就是把什么都弄明白!我要你死,才甘心!”
近儿不屑一笑,身形一晃,便冲到默儿面前,一掌狠狠拍在她胸口。
默儿猝不及防,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让你尝尝伏魔剑的威力!”近儿抬手,伏魔剑便腾空而起,剑尖直指默儿,凌厉的剑芒劈开暑气,仿佛能将天地都撕裂开来。
近儿望着剑身流转的光华,心生敬畏——不愧是上古神剑,竟有如此神威。
一道飘逸又凛冽的剑意,裹挟着破风之声,朝着趴在地上的默儿劈去。
默儿看着越来越近的剑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肩膀一抖,一对硕大的魔翼骤然展开,翼上黑气腾腾,与那道剑意撞在了一起。
“轰隆——”
两股力量相撞,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整间客栈都在摇晃。
门外的李行乐正路过,陡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魔气与剑气交织的气息,脸色一变,急冲冲地朝着厢房跑来。
他推开门,便看到了屋内惊心动魄的一幕——近儿手持伏魔剑,剑意凛然;默儿身负魔翼,嘴角带血;而婶婶,正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李行乐瞳孔骤缩,厉声怒骂:“近儿!我说过,不要伤害她!”
近儿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转头,看向李行乐,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不甘的倔强:“我伤害她,你就心痛了?”
“放了她!”李行乐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放!”近儿咬着牙,不肯退让。
李行乐的耐心彻底耗尽,额角青筋暴起:“我最后再说一遍,放了她!”
近儿迎上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毫无畏惧:“你少在这威胁我!”
“啪——”
一声脆响,响彻整个房间。
李行乐情急之下,竟抬手打了近儿一个耳光。
近儿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却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仿佛被打的人不是她。
她看着李行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快要死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话音落,近儿腾空而起,双手握住剑柄,将伏魔剑高高举起,剑身光芒大盛,朝着默儿凌空劈下!
李行乐睚眦欲裂,眼中赤红一片。
他猛地仰头,一声长啸,竟直接将体内的元神逼出体外。
刹那间,一股雄浑的战神威压席卷整个房间。
战神虚影俯身,一把抓住默儿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抬手,一道金色的法圈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
他低头,看向默儿,目光柔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与方才的暴戾判若两人:“我不会让她伤害你。”
默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轻轻点头:“好。”
战神抬眼,目光一沉,沉声喝道:“伏魔剑!”
仿佛是听到了真正主人的命令,伏魔剑猛地一颤,竟挣开了近儿的手,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了长木盒里。
盒盖缓缓合上,伏魔剑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仿佛从未离开过。
战神低头,看向近儿,声音淡漠:“跟我走。”
他抬手,拉住近儿的手腕,便朝着门外走去。
婶婶设下的那道结界,早已在方才的力量碰撞中,震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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