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熟读史书,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脑中流转。
太宗者,继体守文,发扬光大。
成祖虽尊,却暗含另起炉灶,得位不正之意。
陛下要改的,不是一个庙号!
他要的是一面旗帜!
一面告诉天下人,他朱由检要做的,不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守成之君,而是要像永乐大帝那样,扫清寰宇,万国来朝的铁血君王!
这是一次政治站队。
更是对他周延儒政治嗅觉与胆魄的考验!
想通这一层,想要入阁拜相,那便不能怕这滔天的骂名!
嘉靖皇帝是作古的祖宗。
眼前的崇祯皇帝,才是活着的爷!
他猛地直起上半身,依旧是跪姿,脊梁笔直!
“陛下!”
周延儒的声音洪亮。
“臣以为,此乃天意昭昭,是太宗文皇帝英灵不远,特来点化陛下,以正大明万世之基!”
朱由检挑了挑眉,脚步未动,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哦?此话怎讲?”
“世宗皇帝当年改易庙号,固然是一片追尊皇考的孝心,然……”
周延儒心一横,牙一咬,彻底豁出去了。
“然于礼法之上,确有商榷之处!”
“太宗文皇帝靖难定国,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社稷死君王!此乃我大明风骨所系,万世之基业!其功德巍巍,与国同休,正合‘太宗’之实!”
“‘太宗’二字,非但无损文皇帝半分威名,反而彰显我大明正统一脉相承,万世不移!”
周延儒越说越顺,思路也彻底打开。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望着眼前的衮龙常服。
“今陛下励精图治,欲扫平内外之患,重振天朝,正是要继承文皇帝北征之武功,南下之雄心!”
“正名,方能正言;正言,方能正行!”
“将庙号复为‘太宗’,便是向天下昭示,陛下将如太宗文皇帝一般,以此赫赫武功,重铸我大明失落百年的荣光!”
“此非改祖制!”
周延儒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此乃复正统!是顺天应人!是继往开来!”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硬生生将一个“更改祖制,大逆不道”的弥天罪过,扭转为“继承先祖遗志,重开盛世”的宏大叙事。
朱由检看着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的礼部尚书,看着他眼中的狂热与野心。
他要的,是一条能帮他咬碎旧秩序,撕开新局面的疯狗。
周延儒,显然非常的符合,才智皆是上等,最重要的是他对权势的渴望。
“复正统……”
朱由检咀嚼着这三个字,缓缓坐回御座之上。
伸手再次拿起那方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
“周爱卿,言之有理。”
“太宗文皇帝一世英雄,若知后人能懂他这份心思,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
话锋陡然一转。
“既如此,此事,便交由礼部去办。”
“不止是庙号,还有太庙的位次,相关的典仪,给朕一桩桩,一件件,全部理顺了!”
“朕既然梦见了,就不能对祖宗装聋作哑。”
“朕要让天下人,让草原上的豺狼,让南边的蛮夷都知道——”
“大明的赫赫武功,回来了。”
这哪里只是一个庙号?这是皇帝要对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意识形态动刀子!
从此以后,大明朝堂的最高纲领,不再是“垂拱而治”,而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宣言!
“臣,领旨!”
周延儒重重叩首。
“臣回去便召集部属,遍查典籍,拟定万全章程,必不负陛下之托!”
朱由检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玉玺放回原本的位置。
“这件事,办好了……”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
“如今国事繁杂,内阁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了。”
“是时候,添把椅子了。”
周延儒的心脏猛地一攥!
添把椅子!
这是承诺!
是天宪!
只要他能把这桩足以掀翻朝堂的“逆案”办成铁案,他周延儒,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位内阁大学士!
“臣……臣叩谢陛下隆恩!”
“臣,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去吧。”朱由检挥了挥手。
周延儒千恩万谢地躬身退出。
直到走出乾清宫,被外面乍暖还寒的冷风一吹,意识才恢复清醒。
他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轻快,也更稳了。
太宗?成祖?
管他叫什么!
只要能让他周延儒一步登天,位列中枢,别说叫太宗,就是叫圣祖,他也敢在朝堂上跟那帮清流御史骂上三天三夜!
乾清宫内,朱由检的目光穿透了宫殿的重重阻隔,越过巍峨的城墙,越过边关的长城,看到了那个纵马漠北、气吞万里的永乐大帝。
“太宗……”
他喃喃自语,眼底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高祖父,您当年改庙号,是为了一己之私。”
“如今朕改回来,是为了大明,为了这天下的公心,为了我汉家儿郎的脊梁。”
“将来朕到了下面,任你老人家打,任你老人家骂,朕都认了。”
光线将朱由检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极长,张牙舞爪,是一条挣脱了所有束缚,即将腾空而起的黑色巨龙。
片刻后,王承恩躬身进来。
他手里托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
“皇爷。”
王承恩将茶盏轻轻搁在御案一角。
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坤宁宫派了小火者来。”
朱由检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他从那堆积如山的奏疏中抬起头。
“什么事?”
“皇后娘娘差遣来的。”
王承恩斟酌着字句。
他的身子压得更低。
“慈庆宫那位……身子不大爽利,说是染了风寒,这两日憔悴得紧。”
朱由检提笔的手顿在半空。
慈庆宫。
那里住着皇兄熹宗的遗孀,懿安皇后张嫣。
“摆驾。”
朱由检搁下御笔,站起身来。
“叫上皇后,一同去看看。”
周皇后早已在坤宁宫门口等候。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妆花褙子。
并未盛装。
显然是存了去探病的心思。
不愿给那位孀居的皇嫂添堵。
“陛下。”
周皇后迎上前,行了一礼。
面上带着几分忧色。
“臣妾听闻皇嫂今日连饭都进得少了。”
“太医说是郁结于心,外感风寒。”
“故而派人去告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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