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褪,天光破晓,京郊静云别院的晨雾尚未散尽,草木间凝着细碎的霜露,静谧中透着几分肃穆。
床榻上的黛玉依旧静卧,脸色虽仍苍白,却已褪去往日的青灰,呼吸沉稳绵长,眼睑偶尔轻颤,睫毛划过眼底淡淡的青影,苏醒的迹象愈发清晰。
守在榻前的侍从悉心照料,太医按时前来诊脉,细细调整汤药,院内禁军依旧严阵以待,暗中暗线潜伏,将别院护得密不透风。
城内街头,晨光熹微,行人渐多,褪去了深夜的死寂,多了几分烟火气。
宝钗身着素色锦裙,挽着薛姨妈的手臂缓步前行,看似是出来置办家用,眼底却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焦灼与期盼——自贾府抄家后,她便极少出门,却始终牵挂着宝玉的境况,今日特意寻了由头出门,便是盼着能偶遇一面。
行至街角茶馆附近,远远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宝玉。
他身着旧衣,形容憔悴,独自伫立在路边,目光直直望着静云别院的方向,神色焦灼落寞,眼底满是红血丝,嘴里不停低声念叨着黛玉的名字,全然没察觉身旁有人靠近。袭人站在他身后,神色无奈,时不时轻声劝慰几句,却根本无法让他回过神来。
宝钗心头一紧,随即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上前,脸上扬起一贯温柔大度的笑容,语气亲和:“宝玉,好久不见,你怎么在此处?”
宝玉闻声回头,见是宝钗,神色愣了愣,眼底的焦灼淡了几分,却依旧提不起精神,敷衍着拱了拱手:“薛姐姐。”
薛姨妈连忙上前寒暄,几句闲谈间,有意无意提及近况,顺势问道:“听闻近来京中不太平,林姑娘似是遭了变故,不知如今境况如何?”
提及黛玉,宝玉眼底瞬间涌上浓浓的担忧,声音沙哑道:“林妹妹中毒昏迷了,陛下将她安置在城外静云别院养伤,虽有太医诊治,却至今未醒,我想去探望,却被禁军拦下,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说罢,他满心自责,眼眶微微泛红,语气里满是无力。
宝钗闻言,心头猛地一喜,一股隐秘的快意顺着心底蔓延开来,仿佛积压许久的怨气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可脸上却丝毫未显露,反而蹙起眉头,露出一副担忧关切的模样,语气满是惋惜:“竟出了这般大事,林妹妹一生多舛,实在可怜。”
她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宝玉的手臂,柔声劝慰道:“宝二爷也别太过忧心,陛下既然特意安置照料,想必会尽全力救治,林妹妹吉人天相,定会平安苏醒的。”
她言语温柔,神态端庄,一副大度体恤的模样,全然看不出半点幸灾乐祸的心思,连身旁的薛姨妈都未曾察觉她眼底那稍纵即逝的阴翳。
宝玉本就心烦意乱,见宝钗这般劝慰,心中多了几分暖意,连连点头,却依旧沉浸在担忧之中,并未多想。
寒暄片刻,宝钗便借口还要置办家用,与宝玉、薛姨妈道别,转身离去时,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怨毒与窃喜。
她挽着薛姨妈的手臂,脚步愈发轻快,低声对薛姨妈道:“母亲,你听见了吗?林黛玉如今身陷绝境,昏迷不醒,就算有陛下护着,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这都是她自找的!”
薛姨妈连忙拉住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的儿,小声些!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见,惹来祸端就糟了!”
宝钗轻轻点头,却压不住心底的快意,嘴角无法压抑的勾起,心中暗自盘算:林黛玉,你往日那般风光,处处压我一头,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你若就此醒不过来,再好不过;
若是侥幸苏醒,这京中局势凶险,我只需静静观望,便能等着看你身败名裂的下场。
她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柔大度的模样,缓步前行,将心底的怨毒与窃喜尽数掩藏,仿佛方才听闻黛玉近况时,唯有纯粹的担忧与惋惜。
与此同时,北静王府内,幕僚躬身禀报:“王爷,皇家接应极北药材的队伍已过中途驿站,咱们的人根本无从下手,且近日街头传言,林姑娘体征渐稳,恐不日便会苏醒。”
北静王端坐于椅上,脸色阴沉凝重,指尖不觉紧攥着扶手,眼底满是忌惮与不甘,却丝毫不敢有异动。
如今陛下盯得极紧,大理寺查案愈发严苛,他自身深陷嫌疑,早已自顾不暇,若是再敢对黛玉动手,或是阻拦药材送达,无疑是自寻死路,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杀意,闭门蛰伏。
“知道了,”他语气寒然,沉声道:“传令下去,严守府门,断绝与外界不必要的往来,任何人不得议论林黛玉之事,安心静待局势变化,切勿轻举妄动。”
幕僚躬身领命,匆匆退下。
北静王独自静坐,思绪挣扎着,深知林黛玉一旦苏醒,真相便可能浮出水面,他的处境只会愈发凶险,却无任何应对之法,只能寄希望于南安太妃那边能出些变故,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忠顺王府内,心腹前来禀报街头见闻与北静王府的动向。
忠顺王听后沉声道:“继续紧盯南安太妃府的动静,深挖行刺案的剩余线索,同时留意静云别院的消息,待林黛玉苏醒,及时来禀。”
御书房内,暗卫悄然现身,单膝跪地,将静云别院近况、北静王闭门蛰伏、宝玉街头牵挂、宝钗偶遇窃喜的消息一一详禀,细节尽数涵盖。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指尖轻叩龙案,眼底深邃无波,心中早已洞悉一切:薛宝钗幽恨暗藏,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旁枝;
北静王的蛰伏,不过是徒劳挣扎;
宝玉的牵挂,无足轻重;
唯有黛玉的苏醒,才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待暗卫禀完,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静云别院加强巡查,确保林黛玉苏醒前无任何闪失;
大理寺加快整合证据,查漏补缺;
密切盯紧北静王与南安太妃府,不许任何异动,静待时机收网。”
“属下遵旨!”
暗卫恭敬领命,身形一闪,悄无声息隐入阴影,殿内重归寂静。
天光渐盛,京中的烟火气愈发浓重,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依旧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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