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的轮廓在夜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钢筋裸露在外，像嶙峋的肋骨。
苏亦安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就被没过脚踝的杂草绊了一下。
风卷着碎纸片和塑料袋滚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衬得这里愈发荒凉。
他攥紧手里的指虎，一步步往楼里走。台阶上布满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脆响。
黑暗中，只有手机电筒的光束在晃动，照亮墙壁上斑驳的涂鸦和四处散落的建筑垃圾。
“李诗睿，出来！”苏亦安的吼声在空旷的楼里回荡，撞在裸露的钢筋上，碎成一片沉闷的回音。
没有回应。
只有风穿过楼层的呼啸，像谁在暗处低笑。
“靠！”苏亦安低骂一声，刚要继续往前走，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砰！”
一个啤酒瓶狠狠砸在他头上，玻璃碎片四溅。苏亦安闷哼一声，眼前瞬间发黑，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额头撞在冰冷的水泥柱上。
“妈的，这次看你还怎么横！”张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还攥着半截啤酒瓶，瓶口滴着浑浊的液体。
苏亦安晃了晃发沉的脑袋，血腥味顺着额角往下流，滴在衬衫上，晕开一片暗红。他猛地转身，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看清来人，眼底瞬间燃起怒火。
“找死！”
他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右手握拳，指虎带着风声砸向张强的额头。“咚”的一声闷响，张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眼角往下淌，彻底没了声响。
苏亦安抹了把额头的血，掌心瞬间被染红。他喘着粗气，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二楼走廊里一闪而过的黑影。
“小思凝……”他咬着牙，一步步往楼上走。台阶上的血脚印歪歪扭扭，像一串绝望的符号。
二楼的风更大，卷起他染血的衬衫。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被厚重的墙体挡着，听起来模糊不清。苏亦安知道，江思齐他们应该快到了，但他不能等——李诗睿既然敢约在这里，手里一定握着让他不得不往前的筹码。
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电筒光束定格在走廊尽头的铁门。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苏亦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黑暗中，李诗睿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来得比我想的要快。”
头顶的白炽灯突然亮起，刺得人眼睛发疼。沈思凝被绑在椅子上，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见苏亦安额头的血迹时，声音瞬间哽住：“你个傻子！来干什么？快走啊！别管我！”
苏亦安忍着头晕，冲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别……别怕，有我在。”他往前挪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李诗睿手里的枪。
“真是美好的爱情啊。”李诗睿拍了拍手，刀疤在灯光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那我就做个好人，今天送你们一起上路。”
她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苏亦安。沈思凝尖叫出声：“不要！”
就在这时，楼外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李诗睿手一抖，枪差点掉在地上。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又恶狠狠地瞪向苏亦安：“苏亦安！你不老实！竟然叫了警察！”
“少废话。”苏亦安趁她分神，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你逃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李诗睿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疯狂，她猛地转身，枪口死死抵住沈思凝的太阳穴，“让他们退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沈思凝的身体瞬间僵住，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却倔强地瞪着李诗睿：“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李诗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苏亦安，给我跪下！让你的人退后五十米！不然我数到三，她就没命了！一——”
“别！”苏亦安的声音瞬间慌了，他往前伸出手，生怕刺激到她，“好好好，我跪，我这就跪！你别冲动，千万别伤害她！”
他说着，膝盖一弯，真的要往地上跪。沈思凝看着他染血的衬衫和狼狈的样子，心疼得浑身发抖：“苏亦安！你别跪！她不敢开枪的！”
“二——”李诗睿根本不理会，继续数数，手指又收紧了些。
“我跪！”苏亦安“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仰着头，眼底的慌乱和祈求清晰可见：“我跪了，你让警察退后，我跟你走，你放了她，行不行？”
楼外的脚步声停了，江思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苏亦安！别冲动！我们有办法！”
“闭嘴！”李诗睿吼道，“让你的人退后！不然我现在就开枪！”
苏亦安急得额头青筋暴起：“江兄！让他们退！快！”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诗睿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用枪抵着沈思凝的头：“苏亦安，你最好祈祷他们别耍花样。”
苏亦安跪在地上，目光紧紧锁着沈思凝，指尖在身侧攥得发白。他知道，现在每一秒都像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他不能慌。为了沈思凝，他必须撑下去。
警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烂尾楼里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混着灯泡接触不良的滋滋声。
苏亦安依旧跪在地上，膝盖下的水泥地冰凉刺骨。他看着李诗睿抵在沈思凝头上的枪，声音哑得厉害：“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杀了我爷爷，吞了苏家的股份……我们苏家到底欠你什么？”
“欠我什么？”李诗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撞来撞去，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我这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被人捏在手里摆布！”
她的刀疤在灯光下突突跳动，眼神里的疯狂退去些，露出底下的疲惫：“你以为我想做这些事？我不想！可我有选择吗？”
沈思凝咬着唇，突然开口：“你儿子……是不是被那个神秘人控制了？”
李诗睿的身体猛地一僵，枪口晃了晃。
“只要你放了她，”苏亦安抓住机会，声音放得柔和些，“我保证，会帮你救回儿子。别说这辈子，下辈子我也让你们衣食无忧，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
“哈哈……哈哈哈哈……”李诗睿突然癫狂地笑起来，眼泪顺着刀疤往下流，“晚了！一切都晚了！”她猛地指向苏亦安，声音尖利，“只有你们死了，那个人才会放我儿子！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换他一条生路！”
沈思凝看着她眼底的绝望，心里突然一沉：“你疯了！就算我们死了，那种人怎么可能兑现承诺？”
“闭嘴！”李诗睿吼道，手指死死扣住扳机，“你们这种从小养在蜜罐里的人懂什么？我儿子在他手里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决绝。
苏亦安瞳孔骤缩，猛地往前扑去：“不要！”
李诗睿闭上眼，指尖用力——
“砰！”
枪声在烂尾楼里炸开，震得灯泡剧烈摇晃，光影在三个人脸上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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