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斯,大司命神色冷淡,并未直接回应,只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斯不以为忤,微微眯眼道:看来陛下尚未决断,究竟是否诛杀韩非,是否出兵伐韩。
大司命心头一震,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如此敏锐的洞察力,竟能一语道破天机,果然非同寻常。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一直低估了此人。
但大司命依旧从容,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从何处看出陛下举棋不定?
李斯坦然答道:韩非乃当世奇才,陛下素来惜才,欲收为己用,故迟迟未下 。
若真要取他性命,又怎会关押至今?
至于伐韩檄文,不过是为了逼迫韩非屈服。
若要动武,何必再等一月?
大司命再度震惊。
这李斯莫非能洞悉人心?竟将圣意揣摩得如此透彻!
她深知李斯所言不虚。
陛下之所以未杀韩非,正是给他改弦更张的机会。
张贴檄文无非两个用意:威逼韩非就范,同时为自己留有余地。
若韩非执迷不悟,以始皇帝的性情,必将挥师灭韩。
由此可见,嬴政对韩非的重视远胜整个韩国。
这位秦王对人才的渴求,在七国君主中可谓独树一帜。
若换作他国君王,韩非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在这百家争鸣的时代,区区一个谋士的生死本不足为奇。
但嬴政不同。
他若知晓韩国除了韩非,尚有谋略相当的张良与威震天下的战神陆翰,恐怕早就发兵灭韩。
正因他对陆翰将信将疑,加之韩非刻意隐瞒,才造就如今这般局面。李大人不愧能得吕相青睐,果然手段高明。大司命首次以平等姿态看待这位谋士。
李斯淡然回应:大人过誉了。
陛下自有圣断。
不过若取韩国,于阴阳家大有裨益。
毕竟贵派与王室早已休戚与共,还需坚定陛下伐韩之心。
这番话虽未挑明,用意却昭然若揭。
大司命暗自惊叹此人洞悉人心的本事——竟能猜中她与嬴政的密谈内容。
此子确如潜龙,只待风云际会。慎言。大司命提醒道,过露锋芒恐招祸端。
李斯躬身告退,提着食盒缓步离去。
大司命望着他的背影微蹙眉头,却也无暇深究,她还要赶回复命。
此时秦王宫某处幽暗角落,一道隐秘的地门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这里正是秦王宫的地牢,关押在此的囚犯皆非等闲之辈,要么是战败的各国将领,要么是意图行刺秦王的死士。
一旦被关进这座地牢,便如蛟龙困于浅滩,永世不得脱身。
李斯提着食盒走进地牢,对扑鼻的腐臭气息面不改色。
值守的狱卒见了他,立即上前行礼:大人怎会亲临此地?
此人显然与李斯相熟,因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造访地牢。带路。
李斯不多言语,抛给狱卒一袋银两,示意其在前引路,动作娴熟得很。
狱卒接过赏钱,恭敬作揖后,将李斯带到一间牢房前。
牢中靠墙坐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对来人不理不睬。退下吧。
有事自会唤你。
遵命!狱卒哈腰退去。
待脚步声远去,李斯取出食盒中的酒菜:一盘荤腥、一碟素菜、一壶浊酒。师兄,师弟又来探望了。他温声说道。
这位阶下囚不是别人,正是新继位的韩王韩非。
昔日的韩国公子如今沦落至此,哪还有半分君王威仪?衣衫褴褛的模样与乞儿无异。自桑海别过,你我各事其主,再相见竟是这般光景,当真令人感慨。
这杯,敬师兄。
李斯斟满两盏酒,自饮一杯,又将另一盏递向韩非。
一直沉默的韩非忽然轻笑:师弟可还记得,当年桑海离别时你我之言?
岂敢忘怀。
往昔画面在二人心头浮现——当年分道扬镳时,韩非选择归韩效力,李斯则投奔强秦。
二人约定要以对手身份一较高下。
如今一人身陷囹圄,一人贵为丞相亲信,境遇天差地别。师兄,世事无常。
看来这场较量,是师弟胜了。
李斯仰首饮尽杯中酒,笑意渐深。
韩非苦涩一笑,缓缓卷起衣袖。
只见他手臂上密布着猩红纹路,如同蛛网般狰狞可怖。好厉害的六魂咒!看来我时日无多了。
这六魂咒又名六魂恐咒,乃是阴阳家至高秘术。
中咒之人必死无疑,唯有墨家心法十重兼爱境界可解。
命运终究没能放过韩非,他还是和传闻中一样身中此咒。
韩非心知肚明,那日突袭的阴阳家高手定与师弟李斯有关。
此事牵扯到阴阳家与七国秘辛苍龙七宿。
数百年来无人能解的秘密,阴阳家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却不料被李斯借刀 。
十日来,韩非凭深厚内力强压咒术,却只是延缓发作。
如今已力不从心,死亡近在咫尺。
这般清醒地感受生命流逝,比直接赴死更为煎熬。
撑到现在,只因他心底还存着一丝希冀——那个神秘的陆翰。
可惜这份期待正日渐渺茫。师弟。韩非凝视李斯,临别前能否允我一事?
李斯举杯的手微微一顿。放过红莲吧,让她做个寻常女子。韩非眼中泛起温柔。
他不惧生死,唯独放不下这个妹妹。
若红莲能平安终老,他便死而无憾。
韩非向李斯求助,却只换来长久的沉默。
饮尽杯中酒后,李斯收拾食盒转身离去。
地面回荡着渐远的脚步声,韩非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师兄,自古成王败寇。
胜者书写历史,败者失去一切......今日酒已尽,望君珍重。
话音未落,李斯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昏暗的地牢中。
这是他对韩非的首次胜利。
没有预想中的欣喜,亦无半分惋惜。
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当年分道扬镳时,结局已然注定。
不同的抉择造就迥异的命运,怨不得旁人。
命运女神这次眷顾了李斯,让他成为赢家。
而昔日的天之骄子韩非,此刻正 牢中,败得彻底。
纵有王者之位、绝世武功、无双智谋,皆已成空。
正如李斯所言,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他与红莲,终究难逃此劫。
但韩非眼底忽现微光——那个谪仙般的身影浮现在心头。
或许...这还不是绝境?
与此同时,提着食盒的李斯漫步街头。
吕不韦交代的事已办妥,该回去复命了。
暗巷中,陆翰与麒麟儿悄然注视着这一幕。夫君,现在动手还是入夜后?麒麟儿低声询问。
凭借荆轲绘制的地图,他们顺利潜入王宫找到地牢,却意外撞见李斯,只得暂避锋芒。
夜色渐浓时,陆翰终于下定决心行动。
劫法场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法场戒备森严,即便他有把握杀出重围,但何必自找麻烦?
隐藏实力才是长久之计。
若过早暴露底牌,后患无穷。
因此,他决定提前劫狱。
秦王宫虽守卫众多,但比起法场终究容易些。
阴阳家的高手尚未现身,陆翰不愿过早与他们交锋。
好在他们并不常驻宫中,行动便少了一层阻碍。
至于李斯,陆翰并未放在眼里。
夜幕沉沉笼罩王宫,四下寂静,唯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黑暗之中,陆翰与麒麟儿悄然行动。
地牢内,狱卒们酒兴正酣,杯盘狼藉,个个醉眼 。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人踉跄起身,勉强行礼:大、大人……您傍晚才来过,怎么又……
来人正是李斯,身旁还跟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俊美男子。不该问的别问。李斯冷冷甩出一袋钱,带路,开门。
狱卒接过钱袋,顿时眉开眼笑:是、是……您请……
穿过幽暗的走廊,三人停在韩非的牢房前。
狱卒麻利地打开牢门,谄笑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先退下了。
李斯挥手示意他离开。
狱卒喜滋滋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回到了酒桌旁。
牢房中的韩非早已察觉李斯的到来,心中充满疑惑——他不是下午刚来过吗?为何深夜又至?
莫非……是来取自己性命?
韩非眼中寒意渐浓,直视李斯冷笑道:师弟终于按捺不住,要送师兄最后一程了?
李斯沉默伫立如雕塑,身后却忽然闪出一名少年:哟,韩王殿下这是勘破生死,急着投胎转世?那声音带着戏谑,不过本座倒要问问,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韩非吗?真甘心就此认命?
哐当——铁链剧烈晃动。
韩非浑身剧震,即便虚弱至极仍强行起身,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兄长?!
阴影中走出的身影让韩非瞳孔紧缩。
当陆翰完全现身在火光下时,望着眼前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韩非,既觉荒诞又感愤怒。
他比谁都清楚,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站在一旁的李斯。
为搏前程,这位同门师弟不惜勾结阴阳家,在韩非体内种下蚀骨噬魂的六魂咒印——那能让中咒者经历世间最痛苦的死亡。兄长快走!韩非突然压低声音急促道,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不值得你冒险相救!这可是秦王宫禁地!
陆翰一把拽过韩非的手臂,撸起袖管看到那些宛如活物般蔓延至颈部的血红咒纹,反倒松了口气:还算及时。他抬眼瞪向喋喋不休的韩非,闭嘴!本座既能进来自然能出去,你都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还这么多废话!
“能在最后见到兄长,我已无憾!唯有红莲让我牵挂。”
“望兄长念及往日情分,代为照料红莲,我便能安心离世!”
韩非自认难逃此劫,开始交代身后事。
六魂咒凶名赫赫,乃阴阳家不传秘术。
多少豪杰命丧此咒,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燕国太子丹皆在其中。
寻常武者遇上六魂咒确实无解,唯墨家兼爱心法可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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