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乾二年秋,京城的风里忽然掺了些甜香。坤宁宫偏殿的窗台上,宫人刚摆上一盆新鲜桂花,是江南漕运专程送来的——孝惠太后念着苏州老宅的桂树,托人采了最新鲜的花枝,一路快马加鞭送进宫来。
闻咏仪推开窗时,那股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她猛地顿住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眼前竟浮现出原时空大学旁的小区花园:金黄的桂花落在草坪上,父母铺着野餐垫,母亲笑着递来一罐亲手酿的桂花蜜,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蜜罐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娘娘,您怎么了?灵玥见她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扶住。
闻咏仪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没什么...只是这桂花香,像极了我家乡的味道。
那一夜,她彻底无眠。枕上翻覆时,父母的笑容、家乡的街道、甚至小区楼下便利店的灯光,都在脑海里反复闪现。距东海金光的窗口期只剩3天,研究小组已确认通道与异度空间关联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那是她回家的唯一机会,她再也等不起了。
天刚蒙蒙亮,闻咏仪便唤来灵玥:备车,我要去通州海边。
通州是京城最近的临海之地,站在那里,能直面东海的方向。灵玥心中一紧,她知道娘娘的心思,却也不敢违逆,只能低声应下:奴婢这就去安排,只是海边风大,娘娘需多带件披风。
出发前,闻咏仪走到妆奁前,打开最底层的紫檀木盒。盒内静静躺着两件物品:一枚边缘磨损的粉色塑料发卡,是穿越时遗落在包里的,18岁生日时父母送的礼物;一条米白色的丝巾,边缘有机器织造的痕迹,褪色后她用颜料细细补画了家乡的霓虹灯,昏黄的烛火下,那些不规则的光斑,是她对故园最执着的描摹。
她将发卡别在衣襟内侧,丝巾叠成小块藏进袖口,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塑料与柔软的丝帛——这是她与原时空最后的联结,是支撑她走到此刻的念想。
一、潮声拍岸:东海之滨的故园呓语
辰时末,马车抵达通州海边。刚掀开车帘,咸涩的海风便扑面而来,带着海浪特有的湿润气息。此时恰逢涨潮,浑浊的海水卷着浪花,一次次拍击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极了她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
闻咏仪挣脱灵玥的搀扶,快步奔向沙滩。她不顾裙摆被海风掀起,赤着脚踩进冰凉的浅滩,海水漫过脚踝,刺骨的寒意却浇不灭她心中的焦灼。她停下脚步,望着无垠的海面——东南方向的天空与海水连成一片,那里是舟山群岛,是东海裂隙的所在,是她回家的希望。
娘娘,海边凉,您快穿上披风。灵玥捧着羊毛披风追上来,见她赤足站在海水中,心疼又焦急。
闻咏仪却像没听见一般,缓缓从衣襟内侧取下那枚塑料发卡。发卡边缘早已磨损,粉色的颜料也褪了大半,却被她摩挲得异常光滑。她将发卡举到眼前,对着东海的方向,声音轻得像梦呓:爸、妈,你们还记得这个发卡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顺着脸颊滴进脚下的海水中,瞬间被浪花卷走。18岁生日那天,你们带我去商场挑的,我说粉色幼稚,你们却说我永远是你们的小丫头...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神却异常执着,我看到东海的光了,研究说那是通道的能量,说不定这次真能回去。我就看一眼,确认你们好好的,我就回来,真的...
她站在浅滩中,任凭海浪一次次打湿裙摆,任凭海风将头发吹得凌乱。手中的发卡映着天光,泛着微弱的粉色光晕,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种,承载着她对故园的所有执念。灵玥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被海浪与风声包裹,心中满是担忧——自得知通道可能连通家乡后,娘娘的情绪便一日比一日紧绷,此刻的模样,竟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脆弱。
半个时辰过去,闻咏仪的嘴唇已冻得发紫,却依旧不肯挪动脚步。灵玥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娘娘,海风刺骨,您已站了半个时辰,再待下去会染风寒的!陛下若知道了,定会担心的!
担心?闻咏仪猛地转过身,眼中满是红血丝,情绪突然崩溃,他担心的是沿海百姓,担心的是他的江山,何曾真正担心过我能不能回家?
她抓住灵玥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绝望:灵玥,我等不了了!我知道陛下手里有能激活通道的,就是那个能点火的小盒子!可他总说怕海啸伤百姓,一直犹豫!可我快记不清爸妈的声音了,再等下去,我怕连他们的样子都忘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激活通道的关键——原物(打火机),第一次袒露胤宸犹豫的核心。灵玥心中一震,她虽知晓娘娘的乡愁,却不知陛下竟已掌握激活通道的关键,更不知娘娘的绝望已深到如此地步。
二、灵玥之思:担忧催生的隐秘决策
闻咏仪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宣泄过后,便脱力般靠在灵玥身上,眼泪无声地浸湿了灵玥的衣袖。灵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闻咏仪的模样——那是宸乾元年,陛下刚登基不久,娘娘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衣物,眼神里满是惶恐与茫然,像一只误入陌生世界的飞鸟。后来,她看着娘娘慢慢适应宫廷生活,帮陛下整理那些奇怪的笔记(现代知识),为格致技术推广出谋划策,甚至在陛下推行新政遇到阻力时,悄悄用原时空的经验给出建议。
这两年,娘娘看似平静,实则从未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的寄托便是陛下,唯一的念想便是回家。如今通道的希望就在眼前,陛下却因江山百姓而犹豫,娘娘的绝望,她怎能不懂?
可她也明白陛下的难处。沿海百万百姓的安危,两年改革的成果,都让他无法轻易冒险。70%的海啸概率,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命,是无数家庭的安稳。
娘娘,陛下也有他的难处...灵玥轻声安慰,却被闻咏仪打断: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帝王,要对天下负责!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回家看看我的父母,我有错吗?
闻咏仪的反问,像一记重锤砸在灵玥心上。她看着娘娘红肿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若娘娘再这样绝望下去,说不定会做出极端的事,比如独自偷偷前往东海,寻找那道金光。以娘娘的性子,真的有可能为了回家,不顾一切。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灵玥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个身影——大皇子胤睿与二皇子胤璟。两位皇子虽非娘娘亲生,却自幼由娘娘抚养长大,感情深厚。胤睿沉稳懂事,体谅陛下的不易;胤璟聪慧机敏,精通格致之学,对陛下的心思也能揣摩一二。若能让两位皇子知晓娘娘的处境,或许他们能劝劝陛下,哪怕只是让陛下再权衡权衡,给娘娘一个明确的答复,也好过现在的煎熬。
更重要的是,皇子们是陛下的软肋,也是娘娘的牵挂。若皇子们出面,既能让陛下感受到娘娘的绝望,也能让他明白,娘娘的归乡之愿,并非一己之私,而是积压了两年的执念。或许,还能帮陛下分担一些决策的压力——毕竟,陛下也在与之间挣扎,皇子们的态度,说不定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灵玥望着仍在低声啜泣的闻咏仪,在心中悄悄做了决定:回宫后,她要私下找到两位皇子,将娘娘的状态、激活通道的关键信息,以及陛下的犹豫和风险,一五一十地告知他们。她要借子女之力,为娘娘争取一个机会,也为陛下解开这个两难的结。
三、遗落的丝巾:海边的隐秘伏笔
日头渐高,海风也柔和了些。在灵玥的反复劝说下,闻咏仪终于同意回宫。她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东海的方向,将塑料发卡重新别回衣襟内侧,转身踏上沙滩。
或许是情绪太过恍惚,或许是脚步太过匆忙,她藏在袖口的丝巾悄然滑落,飘落在一块礁石的缝隙中。米白色的丝帛上,用颜料补画的霓虹灯图案格外醒目——那些不规则的光斑、笔直的线条,与古代织物上的花鸟、缠枝莲纹样截然不同,在礁石与海浪的映衬下,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怪异与鲜活。
闻咏仪并未察觉丝巾的遗落,她的心思仍沉浸在对回家的期盼与对胤宸犹豫的失落中。灵玥扶着她坐上马车,目光无意间扫过沙滩,却也因担心娘娘的状态而未曾留意那块礁石缝隙中的丝帛。
马车缓缓驶离海边,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车厢内,闻咏仪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海边的场景——海浪的声音、发卡的温度、父母的笑容,还有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我想回家。
灵玥坐在一旁,悄悄整理着思绪,在心中梳理着要告知皇子们的信息:
- 娘娘的状态:因乡愁濒临崩溃,担心再等下去会遗忘亲人,甚至可能做出极端举动;
- 关键信息:东海通道可连通娘娘的家乡,激活需陛下手中的(打火机),3天后夜间是唯一窗口期;
- 核心矛盾:陛下因70%海啸风险犹豫,既牵挂娘娘,又肩负江山责任;
- 告知目的:希望皇子们能劝陛下权衡,给娘娘明确答复,既解娘娘乡愁,也帮陛下分担决策压力。
她反复确认着信息,确保不会出现偏差——这是娘娘的希望,也是她作为贴身宫女能做的唯一努力。
马车驶进京城城门时,闻咏仪突然睁开眼睛,望向东南方向的天空,轻声说道:灵玥,你说...三天后的金光,真的会出现吗?
灵玥心中一酸,用力点头:会的,娘娘,一定会的。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娘娘,还是在安慰自己。她只知道,回宫后的路,注定不会平静——她的那个决定,或许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或许会让这场关于归途与江山的抉择,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而此刻的通州海边,那块礁石缝隙中的丝巾,正被海风轻轻吹动。阳光洒在霓虹灯图案上,泛着奇异的光泽,像一个等待被发现的秘密,静静铺垫着后续的剧情。没有人知道,这条遗落的丝巾,将成为连接闻咏仪、皇子们与时空通道的关键线索,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一场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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