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掠过长城垛口,将戍卒冻裂的脸颊割得生疼。李信死死攥住手中的长枪,枪杆上凝结的冰碴刺进掌心,却不及心头寒意的万分之一。地平线上腾起的灰黄色烟尘正以骇人的速度逼近,那不是商旅驼队,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草原怒涛。
梆子!快敲梆子!老兵沙哑的嘶吼被狂风撕碎,李信这才发现自己的牙关竟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当急促的梆子声穿透风雪时,地平线上的烟尘已化作奔腾的洪流——数以万计的狼族骑兵卷着腥膻的风冲来,玄色狼头旗在中军大纛上狰狞舞动,仿佛要将铅灰色的天幕都撕裂开来。
甘泉宫的鎏金铜漏在寂静的大殿里滴答作响,赵恒望着铜镜中鬓角新添的霜白,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随父皇北巡时的光景。那时他还是个披着银甲的少年将军,曾一箭射落盘旋在狼山的苍鹰。而今握着朱笔的手指却连批阅奏折都微微颤抖,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报,每一本都浸透着北疆的血与火。
陛下,雁门关八百里加急。内侍监总管王德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鎏金托盘的双手却在发颤。明黄封皮上烙印的十万火急四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赵恒眼眶生疼。
展开奏报的瞬间,朱笔掉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一团刺目的红。雁门关守将周诚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出,最后那句狼族十万骑破紫荆关,周诚率残部死守,天威在上,臣不敢负国的血书,在赵恒眼前化作边关将士浴血的身影。
传兵部尚书!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恒猛地起身时,腰间玉带竟崩断了暗扣。当他披着龙袍站在殿外丹陛时,才发现自己竟忘了穿鞋,冰冷的玉石阶透过薄袜直侵骨髓,却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苍狼勒住躁动的雪蹄马,玄色披风上的雪沫簌簌滑落。他摘下镶嵌着狼牙的头盔,露出布满刀疤的脸庞,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脚下残破的关隘。城墙垛口间插着的大周龙旗已被战火熏得焦黑,几个幸存的周军士兵正用断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留下活口。苍狼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狼首弯刀。这把用宿敌头骨锻造的兵器,昨夜刚饮过紫荆关守将的血。他身后的狼族勇士发出低沉的哄笑,将投降的周军士兵像拖死狗般拖到阵前。
告诉你们的皇帝,苍狼踩着断裂的龙旗走到俘虏面前,弯刀在俘虏脖颈上划出浅浅的血痕,交出河套平原,年年进贡黄金万两、丝绸千匹,破天荒可以让他多坐几年安稳龙椅。
俘虏里突然爆发出怒吼:破天荒大周只有断头将军,没有屈膝之臣!苍狼挑了挑眉,刀锋轻转,那颗头颅便滚落在雪地里,热血喷溅在玄色狼头旗上,竟让那狰狞的狼头仿佛活了过来。
把这个送给南边的老皇帝。苍狼用靴底碾过地上的首级,告诉他,这是拒绝盟约的代价。中军帐里突然爆发出震天的狼嗥,苍狼望着南方巍峨的长城,眼中闪烁着征服的欲望——他要的从来不止是贡品,而是那座金碧辉煌的帝都,是中原锦绣的万里河山。
早朝的钟鼓声在太和殿前回荡时,文武百官的脸色比殿外的天色还要阴沉。赵恒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文武大臣们交头接耳,忽然觉得这满堂朱紫,竟不如边关一个普通戍卒来得可靠。
陛下,狼族蛮夷不过是疥癣之疾!兵部尚书张诚出列奏道,紫袍玉带衬得他面红耳赤,臣愿领兵十万,定要将这群茹毛饮血的畜生赶回狼山!
张大人好大的口气!户部尚书李默颤巍巍地出列,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国库去年才给太子监国修了黄河大堤,如今粮草只够支撑五万兵马三月之用,敢问尚书大人要拿什么去打仗?
朝堂瞬间炸开了锅,主战派与主和派吵作一团。赵恒看着唾沫横飞的大臣们,突然想起父皇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的话:为君者最忌优柔,可这天下苍生的性命,容不得半点意气用事。
够了!龙椅上突然爆发出震彻大殿的怒吼,赵恒撑着御座扶手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落了案上的茶盏。碎裂的瓷片混着滚烫的茶水溅在龙靴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中群臣:朕的江山,是先帝提着脑袋打下来的!今日就算拼尽这把老骨头,也绝不能让狼族蛮夷踏过长城一步!
三更的梆子声传到未央宫时,赵恒仍在翻看边防舆图。牛油烛的光晕在狼山的位置跳动,那里曾是他少年时驰骋的战场,如今却成了帝国最危险的伤口。王德全端来的参汤已经凉透,赵恒却浑然不觉,手指在河套平原的位置反复摩挲。
陛下,该歇息了。王德全看着御案上堆积的舆图和兵书,忍不住红了眼眶。自从狼族叩关的消息传来,这位年近六旬的天子已经三天没合眼,连进食都只是胡乱扒拉几口。
赵恒没有抬头,手指点在雁门关的位置:宣太子觐见。这个决定让王德全浑身一震,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躬身退了出去。当东宫詹事扶着太子赵衡走进来时,王德全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他知道,这座帝国的未来,今夜就要迎来最严峻的考验。
烛火摇曳中,父子二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很长。赵恒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儿子,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的自己。只是赵衡自幼长在深宫,虽饱读诗书,却从未经历过刀光剑影的洗礼。当赵恒将那封染血的奏报推到儿子面前时,清晰地看到赵衡握着玉圭的手指骤然收紧。
明日早朝,朕有旨意宣布。赵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你回去准备一下,把《孙子兵法》和《北疆舆图》带上。
赵衡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惶恐,最终定格为决绝。他深深叩首时,冕旒上的珠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赵恒向父皇请战北境时,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弯残月从云缝中探出头来,清冷的光辉洒在未央宫的琉璃瓦上。赵恒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慢慢展开那幅泛黄的北疆舆图,手指重重按在狼山的位置。那里不仅有狼族的獠牙,更埋藏着他未曾实现的壮志,和一个帝国必须面对的未来。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时,李信正拖着伤腿在长城垛口插旗。狼族昨夜的猛攻终于被打退,城墙下堆积的尸骸几乎与城齐平,玄色的狼头旗倒在血泊中,被大周的龙旗牢牢压住。
快看!那是什么?同伴突然指向南方,李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上升起无数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明黄的龙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他揉了揉被血污糊住的眼睛,突然扔掉手中的断旗,朝着南方跪倒在地,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下来。
甘泉宫的早朝钟声准时响起,赵恒望着阶下肃立的群臣,缓缓展开明黄圣旨。当命太子赵衡为北伐大元帅,统领全国精锐,御驾亲征的旨意响彻大殿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赵恒看着丹陛下方的儿子,忽然想起昨夜赵衡说的那句话:儿臣不敢妄言必胜,但求与将士同生共死,不负父皇,不负苍生。
苍狼在狼山大营中擦拭着他的狼首弯刀,铜镜中映出他狰狞的笑容。探马来报说南朝皇帝竟派了个乳臭未干的太子领兵,这让他想起草原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狼。他将磨得雪亮的弯刀指向南方,玄色狼头旗再次在风中猎猎作响。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当赵衡身披明光铠站在点将台上时,十万大军的甲叶碰撞声汇成雷鸣般的欢呼。他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北方,剑锋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道劈开阴霾的闪电。
李信站在重新竖起的龙旗下,看着南来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向边关。他握紧手中修好的长枪,枪尖上的寒光映着朝阳,也映着无数像他一样的边关将士眼中重燃的希望。远方的狼山上,苍鹰盘旋,仿佛在预示着这场即将改变天下命运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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