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紫宸殿的烛火依旧亮如白昼。太子赵珩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跳跃的火光中若隐若现。沙盘里狼族盘踞的朔方之地被他用朱笔圈出三个圆点,那是斥候回报的敌军主力所在。
“殿下,凤大人已在偏殿候着。”内侍监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这位在宫里浸淫三十年的老人,此刻望着太子挺拔的背影,竟生出几分面对先帝的敬畏。
赵珩转过身时,眼底的杀伐之气已悄然敛去。他摘下沾着朱砂的指套,玉冠束起的青丝垂在肩后:“让她进来。”
殿门被推开的刹那,一股冷梅香气随着夜风涌入。来人着一身月白襦裙,乌发仅用一根羊脂玉簪绾起,素面朝天却难掩风华。凤玲珑手中提着的紫檀木匣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屈膝行礼时,裙摆上用银线绣的北斗七星仿佛活了过来。
“臣女凤玲珑,参见太子殿下。”
赵珩亲自上前扶起她:“先生不必多礼。”这声“先生”让凤玲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浅淡的笑意。二十年前她初入东宫教导太子课业时,那个总爱揪她发带的顽童,如今已是能够执掌千军万马的储君。
“听闻殿下明日出征,臣女备了些薄礼。”凤玲珑将木匣置于案上,机关匣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这是玲珑阁近十年来关于朔方的全部密档。”
匣中整齐码放着三卷羊皮地图,最上面的素笺上,苍狼的画像栩栩如生。赵珩指尖拂过画像上狼族首领标志性的刀疤,那道从左眼延伸至下颌的疤痕被标注着淡红色墨迹——天启十三年冬,与异母弟争位时所伤。
“苍狼此人,看似暴虐实则多疑。”凤玲珑的声音清冽如冰泉,“他今年刚满三十五岁,却已弑父杀弟巩固权位十二年。上个月玲珑阁安插在狼族王庭的眼线传回密报,他嫡子苍云已暗中联络三位长老,准备在月圆之夜发动兵变。”
赵珩猛地攥紧拳心,沙盘边的青铜灯台发出细微的嗡鸣。他想起白日朝堂上,兵部尚书信誓旦旦保证苍狼部族上下一心,此刻只觉喉间发腥。
凤玲珑将一卷泛黄的绢帛展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狼族各部落的牛羊数量与粮草储备。她纤长的手指点在狼河与黑风口之间的空白处:“此处名为断魂崖,夏季常起黑沙暴。但据破天荒们查证,崖底有暗河连接狼族粮仓,若能派一支奇兵……”
“先生是说?”赵珩眼中精光爆射。
“兵法云:‘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凤玲珑从袖中取出锦囊,绛色锦囊上用金线绣着的“玲珑”二字熠熠生辉,“这里面是朔方三月内的星象图与气象预测。臣女已在锦囊夹层放了玲珑阁的联络暗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点燃三长两短的狼烟,三日内必有情报送达。”
赵珩接过锦囊的刹那,只觉入手微沉。锦囊边角处绣着的北斗第七星,针脚比其他星辰细密三分——那是他们当年约定的暗号,代表着“危局已解”。
“先生归隐三年,何必再涉这趟浑水?”赵珩突然问道。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竟有几分破天荒年轻时的模样。
凤玲珑望着殿外飘落的夜雪,袖口绣的寒梅仿佛在风雪中绽放:“二十年前臣女初入东宫,先帝曾问臣女所求何物。”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臣女当时说,愿大赵江山永固,四海升平。”
赵珩突然屈膝跪地,玄色锦袍铺在金砖地上,如同展开的羽翼:“先生此恩,赵珩没齿难忘。”
凤玲珑急忙扶住他,指尖触到太子温热的泪水。这位自小被先帝要求“喜怒不形于色”的储君,此刻竟像个孩子般红了眼眶。
“殿下可知,先帝临终前握着臣女的手说什么?”凤玲珑替他拭去泪水,指腹的薄茧擦过他的脸颊,“他说,‘阿珩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义。’”
五更的梆子声响起时,凤玲珑的身影已消失在宫墙尽头。赵珩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上,将锦囊紧紧贴在心口。朔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滚烫——那是属于帝王的热血,正在他的血管里奔腾。
锦囊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赵珩知道,从今夜起,整个玲珑阁的力量,都将成为他刺破黑暗的利刃。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劫天龙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