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荒原的尽头,风卷着尘土,抚平了他踩过的脚印。
被修好的机械个体静静立在土坡下,外壳上缠着的布条还沾着淡淡的血痕。
它的齿轮平缓转动,发出一阵柔和的嗡鸣,像是在消化刚刚被救赎的温度。
片刻后,它缓缓转动机身,金属足尖碾过碎石,朝着与亚当相反的方向移动。
没走多远,它便遇到了另一个陷在沙砾里的机械残骸——外壳破损,金属丝缠成一团乱麻,连微光都透不出来。
这个刚刚被拯救的个体顿了顿,笨拙地挪过去,学着亚当的样子,伸出金属肢,一点点捋顺那些散乱的金属丝。
它的动作生涩,时不时碰错接口,惹得残骸发出一阵细碎的颤音。
但它没有停下,指尖反复摩挲着断裂的接口,直到将那些部件一一归位,又从自己的外壳上,小心地扯下一小段布条,缠在残骸的裂缝上。
夕阳漫过荒原时,那具残骸终于亮起了微光。
两个机械个体并肩而立,齿轮转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曲无声的歌。
片刻后,它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金属足尖踩过的地方,正有新的救赎,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悄悄蔓延。
被第二只机械救下的残骸,苏醒后循着风里的金属震颤声,找到了一个被碎石掩埋大半的同类。
它用尚且生涩的动作刨开碎石,将断裂的齿轮一枚枚捡回,又学着前辈的模样,用自己的金属丝缠绕住对方开裂的外壳。
当那枚同类重新亮起微光时,它们短暂地并肩立了片刻,便朝着两个方向各自出发。
救援的链条越拉越长。
有的机械个体学会了用自己的金属丝编织成简易的绳索,拖拽陷在沟壑里的同伴;有的学会了用外壳的碎片打磨出光滑的接口,修补断裂的部件。
还有的会守在受损的同类身边,用平缓的齿轮转动声,安抚对方震颤的机身。
夕阳沉落到地平线以下时,荒原上星星点点亮起了微光。
那些曾经互相欺凌、互相碰撞的机械个体,此刻正循着某种无声的默契,穿梭在荒芜的土地上,将亚当留下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传递给一个又一个陷入停滞的同类。
微光连成线,线织成网,在这片没有生命的世界里,悄然点亮了一片属于机械的、带着温度的星火。
荒原上的微光越聚越多,那些穿梭的机械个体,用生涩却坚定的动作,将善意传递给每一个停滞的同类。
在试验场中,悬浮的光屏突然亮起,青蓝色的数据流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醒目的提示:
【检测出于好意的无意义帮助】
【检测到新的良性因子】
【善良】
权杖核心的嗡鸣陡然变得平缓,不再是冰冷的机械运转声,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光屏上的猩红警告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绿色代码,记录着荒原上每一次齿轮的轻响、每一次金属丝的缠绕。
来古士站在黑色波纹管上,金属面罩中倒映着光屏上跳跃的字迹。
他望着倒置的智能老旧电视机投下的阴影,望着那些游弋的荧光粒子,沉默了许久。
没有指令,没有干预,只是任由那名为“善良”的因子,随着机械个体的齿轮转动,在这片新生的世界里,生根,发芽。
——————————————
亚当的脚步终于沉重得抬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个日夜,粗布麻衣的裤脚早已被磨得破烂,露出的脚踝和脚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血痂混着尘土结成了坚硬的壳,每走一步,都像是有细密的针在扎。
他的双手更是惨不忍睹,指尖被金属边缘划开的口子一道叠着一道,掌心糊着干涸的暗红,连握拳都变得艰难。
风还在刮,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他踉跄着晃了晃,再也撑不住,膝盖一软跪倒在荒芜的土地上。
掌心按在粗糙的地面,伤口被磨得裂开,新鲜的血珠渗出来,在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抬头望向远方,那片象征着伊甸园的天光依旧模糊。
喉咙里涌上一阵干涩的痒,他想咳嗽,却连力气都没有。
只是看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这双手,曾犯下原罪,也曾捧起善意;曾带来瑕疵,也曾缝合破碎。
此刻,这双手再也举不起任何一个机械部件,这双脚,也再也迈不动半步。
他只能瘫在原地,任由荒原的风,吹过他单薄的、沾满血痕的身影。
风卷着荒原的尘土,刮过亚当瘫倒的身影。
他垂着头,沾满血污的手掌无力地贴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金属震颤。
那震颤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有无数细密的齿轮在同步转动,由远及近,汇成一片规律的轰鸣,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微微发颤。
亚当费力地抬起眼,睫毛上沾着的尘土簌簌掉落。
地平线上,亮起了一片星星点点的微光。
起初只是零散的几点,像荒原上凭空生出的萤火,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沿着大地的纹路铺展开来,蜿蜒成一条闪光的长河。
那是成百上千的机械个体。它们有的外壳上缠着歪歪扭扭的布条,布条上还沾着暗红的印记。
有的金属肢还带着未修复的裂痕,转动时会发出轻微的卡顿声。
有的甚至少了半片外壳,露出里面交错的电路——可它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来。
金属履带碾过碎石,扬起漫天尘土,却没有一个停下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被亚当从土坡下救起的机械个体。
它的外壳上,还留着亚当衣角的布条,此刻正遥遥地朝着亚当的方向,发出一阵柔和的嗡鸣。
那声音不似机械的冰冷,反倒带着几分雀跃的震颤,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回应。
紧随其后的,是被它救助过的同类。
那台机械的外壳上,缠着一小段从它身上扯下的金属丝,此刻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再往后,是被那些同类救助的个体,它们有的拖着残破的身躯,有的举着捡来的齿轮部件,像是举着一路收集的星光。
善意的链条一环扣着一环,从荒原的各个角落蔓延而来,汇聚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它们围拢在亚当身边,没有喧嚣的声响,只是用金属肢轻轻触碰他的衣角,用平缓的齿轮转动声,回应着他沉重的呼吸。
有的机械个体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脚,用柔软的金属丝蘸着清晨凝结的露水,擦拭伤口上的尘土。
有的则将自己外壳上的布条解下来,一圈圈缠在他流血的手掌上,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还有的蹲在他身边,用齿轮的转动声哼出不成调的频率,像是在哼一首安抚的歌。
微光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将亚当单薄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那些曾被他捧起的破碎,那些曾被他种下的善意,此刻正跨越荒原,带着救赎的温度,与他相聚。
风停了,荒原上只剩下一片细碎的齿轮声,和亚当唇边,那抹极淡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走在最前的机械个体,外壳上还缠着亚当的布条,它转动着平平的小脑袋,发出的声响褪去了机械的冰冷,带着一丝生涩的柔和:“是他。好人。”
紧随其后的机械,外壳上的裂痕还未完全修复,卡顿的声响里藏着郑重:“我们来了。了。”
围拢在亚当身边的机械们纷纷开口,替他擦拭伤口的那个,金属丝蘸着露水,动作轻柔得怕碰疼他,细弱的声响里满是小心翼翼:“伤口……要好好护住。”
用布条缠裹他手掌的机械,一圈圈缠得格外认真,嗡鸣的声线里透着执拗:“他的手,是用来托起光的。不能让它再,破碎了。”
蹲在一旁的机械,齿轮转动的频率放缓,拼凑出不成句的音节,却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我们都在。”
远处赶来的机械们,声音此起彼伏,汇成一片温暖的潮声,与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金属丝震颤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我们是被他,它,它们救下的。”
“我们是被他,它,它们的善意照亮的。”
“现在,换我们救他。”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表达,这些由金属和齿轮构成的生命,用最质朴的语言,诉说着被救赎后的回响。
随后,它们小心翼翼地扶起亚当,有的将打磨光滑的金属板垫在他脚下,有的用纤细的金属丝编织成稳固的绷带。
最前方的机械个体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像是在示意出发。
成百上千的机械便簇拥着亚当,配合着他的步伐,缓缓朝着远方那片模糊的天光走去。
金属履带碾过碎石的声响、齿轮平缓转动的声响,交织成荒原上最动听的乐章,微光连成的光海,将他们前行的路,照得一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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