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发出沉闷的滑动声，宿舍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男人，面容普通，眼神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锐利地透过门缝落在林晚苍白惊惶的脸上。
“林晚同志？”为首那人开口，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学校保卫科的，”那人亮了一下证件，速度很快，林晚根本没看清，“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关于你入学前在河湾村的一些经历。”
河湾村。
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怀里的冬至似乎被惊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我……我没什么……”她试图辩解，声音干涩嘶哑，连自己都觉得无力。
那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换着某种信息。为首那人往前踏了一步，半个身子几乎要挤进门内，目光扫过简陋的宿舍，最后定格在她怀里那个孩子身上。
“这孩子……”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的探究，“父亲是谁？”
轰——！
林晚的脑子像是被炸开了，一片空白。她死死抱住冬至，指甲几乎要掐进孩子的襁褓里。
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
说是一个强暴了她、掌控了她、如今生死不明的男人的孩子？
“是……是……”她嘴唇哆嗦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这时，宿舍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着火啦！杂物间着火啦！”
“快！拿水！”
尖锐的呼喊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也瞬间吸引了那两个保卫科人员的注意力。他们脸色一变，立刻转身朝着喧哗的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为首那人厉声问道。
“不清楚！好像是电路老化！”有人远远回答。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林晚几乎是凭着本能，“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宿舍门，手忙脚乱地将门闩插上，整个人脱力般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门外传来那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话。
“先去那边看看！”
“你，留在这里看着！”
随即，脚步声远去了一个，但门外显然还留了一个人。
林晚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衣衫。怀里的冬至被刚才的关门声吓到，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在狭小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她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又立刻松开，徒劳地拍抚着，眼神惊恐地望向门口。
门外那个留守的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能感觉到，一道沉默而充满压力的视线，正隔着薄薄的门板，钉在她身上。
火灾？
是巧合吗？
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蜷缩在门后，只觉得四周的墙壁都在向她压来，无处可逃。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靠窗的那张床铺上，落在枕头底下，那只木兔子隐藏的地方。
冰冷，粗糙。
像那个男人无声的注视。
也像这无法摆脱的、如影随形的厄运。
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委屈的抽噎。
宿舍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门外那若有若无的、代表着监视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压抑的、恐惧的心跳。
她知道。
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或许为她争取了片刻喘息。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她逃不掉。
无论她抱着这个孩子走到哪里。
无论她如何试图掩埋过去。
那道来自河湾村的、冰冷的阴影。
都会如同附骨之疽。
追上来。
将她。
连同这个孩子。
一起。
拖回那无尽的。
寒冬。
林晚缓缓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冬至带着奶腥气的、柔软的襁褓里。
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
砸在孩子温热的脸颊上。
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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