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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那句“过去的我，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逼”，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墨浓的指尖在《血泪版》笔记本粗糙的封面上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的文字和手绘图表。
她没有评价他的自我批判，而是直接进入了“考核”环节，问题精准得像手术刀：
“用最直白的话告诉我，什么是‘止损’？”
陈远深吸一口气，摒弃了书本上复杂的定义：“承认这笔交易错了，用小的亏损，避免更大的亏损。保住本金，是……是一切的前提。”
“为什么大部分散户做不到？”
“因为……不甘心。觉得割肉了就真亏了，抱有侥幸，希望市场能涨回来。本质上是无法接受‘我错了’这个事实。”
沈墨浓不置可否，翻到一页他画的K线图，指着一个他标注的“假突破”形态：“这里，你模拟盘做空了。依据是什么？”
“量价背离。”陈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价格创了新高，但成交量反而萎缩，说明跟进的人少，是虚高，很可能是诱多。”
“如果你的空单入场后，价格继续上涨，触发你的止损位是多少？”
“百分之三。”陈远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是我根据这只股票近期的平均波动幅度设定的。纪律……必须执行。”
一连串快节奏、基础却又直指核心的问答。陈远答得谈不上多精彩，但每一个答案都透着这一周来自我剖析的痛感，以及试图建立规则的努力。
沈墨浓合上了笔记本，看向他：“理论知识，勉强及格。心态，算是从负分爬到了零分。”
她话锋一转：“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陈远几乎是脱口而出：“找到一只马上能涨停的股票，把亏的钱赚回来！”
“看，”沈墨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自以为是的傻逼’心态，又回来了。”
陈远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你以为我让你学基础，做模拟盘，是为了让你更快地找到下一个‘华科信息’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只是在试图把‘无序的赌博’，升级成‘看起来有技术的赌博’。本质没变，还是赌徒。”
陈远如遭棒喝，僵在原地。
“市场的本质是什么？是概率，是不确定性。”沈墨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没有人能精准预测下一秒的涨跌。我们要做的，不是在战场上当能预知未来的神仙，而是做一个老兵——知道何时进攻，何时撤退，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在受伤时包扎，如何活到战争结束。”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你现在要学的，不是‘屠龙术’，是‘生存手册’。”
她走回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手写的一个股票代码和简单的几条“观察要点”。
“下周一开盘，用模拟盘，跟踪这只股票。”
陈远接过纸条，心脏怦怦直跳，仿佛接到了什么绝世秘籍。但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毫不起眼、成交量低迷的制造业股票，走势像一条濒死的水平线。
“沈经理，这……”他有些困惑，这和他想象中即将起飞的黑马相去甚远。
“看不懂？”沈墨浓挑眉，“看不懂就对了。在你眼里，只有涨停板和跌停板。而我要你学的第一课，是‘势’。”
她指向那张纸：“它的行业地位？竞争对手是谁？过去三年的营收和利润增速？市盈率、市净率在历史什么位置？股价在年线下方盘整了多久？最近是否有成交量异动？……这些，才是在你决定下注前，需要弄明白的东西。”
“去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然后告诉我，你觉得它是在积蓄力量，还是在默默死亡。”
陈远看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感觉重若千钧。他第一次意识到，炒股，远不是看几根K线那么简单。
“我明白了。”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沈墨浓最后说了一句：
“忘了你的‘报仇’。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苏晓曼或者林薇薇。”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对手，是那个明明一无所知，却自以为是的自己。战胜他，你才能活。”
陈远浑身一震，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信用卡中心的催款短信。巨大的现实压力瞬间将他从刚才的精神洗礼中拉回。
但他没有像一周前那样恐慌和绝望，只是默默删除了短信，攥紧了口袋里那张写着股票代码的纸。
路，还很长。但这一次，他好像隐约看到了，脚下应该踩着的，是哪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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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完】
（下一章预告：陈远将如何像侦探一样，挖掘那只“平庸”股票背后的秘密？当他初步窥见“势”的雏形时，现实的重压却骤然加剧——父母的关心电话里，他该如何隐瞒巨额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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