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清河市肿瘤医院住院部三楼,李奶奶的病床前围满了子女。她得的是肺癌,在清河确诊,但清河医院建议转去临港的省肿瘤医院做靶向治疗——那里的设备和专家更好。
转院单开好了,儿女们却为钱犯了愁。
“妈,临港那边要先垫付五万。”大儿子蹲在床边,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几个凑了凑,还差两万。”
李奶奶闭着眼,没说话。七十岁的脸上爬满皱纹,像干涸的土地。
手机忽然响了,是女儿接的。“喂?哦,示范区医保中心……什么?直接结算开通了?真的假的?”
她挂断电话,激动得声音发颤:“妈,医院刚通知,示范区跨省就医直接结算今天试点开通!咱们转院不用垫钱了,医保直接扣!”
李奶奶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有了光。
下午两点,转院救护车驶向临港。车上,李奶奶的儿子攥着手机,盯着示范区政务App里的电子转诊单。页面显示:预估治疗费用八万七,医保预付六万五,个人需支付两万二——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符合大病保险条件,二次报销后个人实际支付约三千元”。
他截了图,发到家族群。三分钟后,群里炸了。在外地打工的侄子发语音:“大伯,这要是以前,咱家得借钱看病。现在政府真办事了!”
车窗外,两座城市的边界线在冬日阳光下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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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临港市省肿瘤医院结算中心。
信息系统工程师小刘盯着监控大屏,手心冒汗。屏幕上,实时结算数据像瀑布一样滚动。开通两小时,已完成跨市直接结算四十七笔,无一差错。
但小刘知道,系统正在承受极限压力。示范区的医保结算平台,要同时对接两地三百多家医院的hIS系统、几十家保险公司的理赔系统、还有银联的支付通道。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结算失败。
“刘工,3号交易通道延迟升高!”同事喊道。
小刘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后台日志。3号通道连接的是清河市人民医院,正在处理一笔二十三万的肿瘤手术费结算。数据包在银联网关卡住了。
“什么原因?”
“银联返回错误码‘账户状态异常’。”同事声音发紧,“患者的医保账户被临时冻结了。”
小刘心头一沉。医保账户不会无缘无故冻结,除非……有人做了手脚。
他拨通沈墨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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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范区管委会应急指挥中心,气氛凝重。
沈墨看着大屏幕上的故障提示,问身边的顾晓梦:“能查冻结原因吗?”
“需要权限。”顾晓梦正在操作电脑,“医保账户管理权在两地社保局,我们只有查询权限。但……等等,我绕过系统日志看看。”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五分钟,十分钟。指挥中心里只有敲击声和呼吸声。
“找到了。”顾晓梦抬起头,脸色难看,“冻结指令来自临港社保局的内网终端,操作员Id是‘Z001’,时间是今天上午九点三十七分——就在系统上线前二十三分钟。”
“Z001是谁?”
“临港社保局信息科科长,张明。”顾晓梦调出人事档案,“这个人……是陈永年的外甥女婿。”
沈墨闭上眼睛。陈永年果然在这里等着。
“能解冻吗?”
“需要张明的操作密码,或者局长的授权。”顾晓梦说,“但张明今天请假了,手机关机。局长在外地开会。”
大屏幕上,故障交易笔数开始增加。从1笔到3笔,到7笔……都是大额医疗费结算。如果这些交易全部失败,意味着今天所有转院的危重病人,都要面临垫付巨额医药费的困境。
而他们的家人,此刻可能正在四处借钱。
沈墨拿起座机,拨通一个加密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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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港市某茶楼包间,陈永年正在陪省医保局的一位处长喝茶。
“王处长,系统刚上线就出问题,这说明什么?”陈永年给对方斟茶,“说明改革太急,基础不牢。我早就建议,先小范围试点,再慢慢推开。”
王处长抿了口茶,没接话。
手机震动,陈永年看了一眼,是张明发来的加密消息:“已按计划冻结十二个高危账户,涉及金额一百七十万。预计一小时内,结算失败将引发连锁反应。”
陈永年放下手机,笑了:“王处长,我听说省里对示范区的民生工程很重视。但如果工程变成‘民怨工程’,恐怕……”
包间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姜云帆,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色夹克的人。
“陈总,好雅兴。”姜云帆走到桌前,看了眼王处长,“王处长也在?正好,省纪委的同志想请二位去协助了解一些情况。”
陈永年脸色一变:“姜云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外甥女婿张明,半小时前在机场被拦下了。”姜云帆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他准备飞往新加坡,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里,有大量医保系统后门程序和操作日志。证据确凿。”
王处长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至于您,陈总。”姜云帆转向陈永年,“您涉嫌指使他人破坏国家重点民生工程,省纪委已经立案。请吧。”
两个黑衣男子上前。陈永年站起身,死死盯着姜云帆:“你早就在等我动手?”
“不是等你动手,”姜云帆平静地说,“是等你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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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肿瘤医院结算中心,小刘的电话响了。
“故障账户已全部解冻。”电话那头是沈墨的声音,“继续结算。”
小刘看向大屏。冻结标志一个个消失,停滞的交易重新流转。3号通道那笔二十三万的结算,状态从“失败”跳回“处理中”,五秒后,变成“成功”。
他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
窗外,一辆救护车闪着蓝灯驶入医院。李奶奶被推下车,直接送进病房。她儿子在结算窗口刷了医保卡,机器打印出一张长长的清单。
“总共八万七千三百五十六元。”窗口工作人员说,“医保支付八万四千一百元,大病保险支付两千元,您个人只需支付一千二百五十六元。”
男人看着那个数字,愣了好久。然后他掏出手机,对着结算单拍了张照。照片里,个人支付栏的那个数字,小得像个奇迹。
他把照片发到了家族群,配了一句话:“妈有救了。”
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被“哭了”的表情刷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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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示范区指挥中心。
大屏幕上的结算数据趋于平稳。全天完成跨市直接结算八百九十三笔,总金额两千一百万元,平均为每位患者减少垫资两万三千元。
沈墨站在屏幕前,看着那些滚动的数字。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一段人生。
顾晓梦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报告:“张明交代了。陈永年让他冻结的都是大额账户,目的是制造恐慌,逼省里暂停系统。他还交代,陈永年通过控制的医药公司,在过去三年虚开高价药费,套取医保基金超过五千万。”
“证据呢?”
“都在张明的电脑里。包括虚假处方、虚高定价记录、还有陈永年分赃的银行流水。”顾晓梦顿了顿,“省纪委已经成立专案组,这次他跑不掉了。”
沈墨点点头,没说话。胜利的滋味,混着血腥味。
姜云帆推门进来,神情疲惫但眼神明亮:“陈永年和王处长都进去了。省医保局连夜开会,决定全面整顿系统,全力支持示范区建设。”
他看着沈墨:“你赢了。”
“不是赢,是止损。”沈墨看向窗外,“如果今天系统真的崩了,多少家庭要砸锅卖铁看病?我们只是没让那种情况发生。”
窗外,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更远处,医院的窗户还亮着,那些光里,有正在输液的病人,有陪床的家属,有刚拿到结算单松了口气的普通人。
民生工程不是政绩,是责任。跨省就医不用再“垫资”,这七个字,要用无数个不眠之夜、无数次博弈斗争、无数人的坚守,才能变成现实。
而今天,这现实,刚刚开始。
手机震动,许半夏发来消息:“李奶奶的儿子来服务中心送锦旗,说‘救了他们全家’。我收下了,但告诉他,救他们全家的不是锦旗上的名字,是制度。”
沈墨回复:“制度是人建的。而建制度的人,不能忘。”
他收起手机,走出指挥中心。走廊的声控灯次第亮起,照亮前路。
血液里的数据还在流动,在城市的血管里,在制度的血脉里。
而他们要做的,是让这流动,永不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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