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沙砾打在昆仑墟的冰棱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陈观棋将最后一块干燥的艾草塞进篝火,火苗“腾”地蹿高半尺,映得罗烟紧绷的侧脸忽明忽暗。她怀里的羊皮日记本被火光照亮,封面上绣着的半朵莲花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别装哑巴了。”罗烟突然将日记本摔在陈观棋面前,皮质封面在冻土上滑出半尺,恰好停在桃木剑旁,“自己看!我娘的日记总不会骗人!”
陆九思正用龙元佩融化冰块取水,闻言赶紧凑过来,羊皮纸被冻得发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只见泛黄的纸页上用胭脂掺着朱砂写满字迹,笔锋凌厉却在收尾处带着颤抖:
“戊辰年七月初三,观棋又在研究禁术。他说要以自身为鼎,融合星核之力,强行修复地脉断层。疯了!那是会被星魂反噬的!”
“七月十五,我把《青囊经》的禁术篇烧了。他红着眼问我为什么,我说天机门的规矩不能破。他说规矩在裂的地脉面前屁都不是——他眼里的血丝,像极了当年走火入魔的师兄。”
“八月初一,他偷偷铸了陨铁匣。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明天,我会让他‘死’在地脉断层里,至少那样,他还能留个全尸。”
陆九思的指尖顿在“陨铁匣”三个字上,突然想起星眼井井底的陨铁封印,那些缠绕的铜丝正是日记里写的“锁魂阵”:“观棋哥,这……”
“这就是真相!”罗烟的声音带着哭腔,金蚕蛊在她掌心烦躁地转圈,“我娘假死不是为了帮他藏东西,是为了阻止他作死!她把天枢令扔下去,是想让陨铁匣的封印更牢固!”
陈观棋捡起日记本,指腹抚过最后一页的泪痕,胭脂混着朱砂在纸上晕开,像朵泣血的莲花。他突然想起师父道袍上的星核黑灰,那些嵌在衣料里的碎屑,确实带着被强行炼化的焦糊味。
“就算他想融合星核,也未必是为了自己。”白鹤龄将融化的冰水倒进陶碗,水汽在她眼前凝成白雾,“地脉先生当年若真走火入魔,怎么会留着你娘的日记?”她用银簪挑起一页纸,“你看这里——‘他半夜给我盖被子时,偷偷把我烧坏的莲花令修好了’,这像是要反目的样子?”
罗烟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篝火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照心镜残片上,镜面骤然亮起,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冰壁上,竟与镜中百年前的画面重叠——
画面里的地脉先生正将星核塞进陨铁匣,罗母举着莲花令站在他身后,剑尖离他的后心只有三寸,却迟迟没有刺下去。“动手啊。”地脉先生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笑意,“不把我推下去,怎么让外面的人信?”
罗母的剑尖在颤抖,莲花令的红光映得她满脸泪痕:“我烧禁术篇,是怕你被星魂吞了!不是要逼你……”
“我知道。”地脉先生转身握住她的剑尖,将桃木剑塞进她手里,“这剑你拿着,以后见到个叫陈观棋的小子,把它给他。”他突然咳出一口血,溅在陨铁匣上,“星核的反噬已经开始了,再拖下去,整个龙门墟都会被我拖垮。”
冰壁上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罗母的剑尖终究没刺下去,只是推了他一把。地脉先生坠向断层时,将陨铁匣死死抱在怀里,桃木剑穗上的铜钱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正好落在罗母脚边——那枚铜钱的边缘缺了个角,与陈观棋左耳的耳坠一模一样。
“那是……师父的铜钱!”陈观棋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在冻土上磕出闷响,“他不是被偷袭,是自己把重心往前送的!”
罗烟呆坐在篝火旁,金蚕蛊从她掌心滑落,在冰面上蜷成一团。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老太太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半块莲花令,嘴里反复念叨“观棋的铜钱找到了吗”,当时她只当是胡话,现在才明白那是牵挂。
“日记里还写了什么?”白鹤龄轻声问,篝火的光芒在她眼底跳跃,“你娘既然知道地脉先生没走火入魔,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罗烟翻到日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折叠的羊皮纸,展开后竟是幅星图,标注着昆仑墟冰洞的位置,旁边用小字写着:“人枢支的后人守着‘镇魂珠’,能压制星核反噬。若观棋的徒弟来了,把这个给他——告诉他,他师父在等他解开封印。”
“镇魂珠!”陆九思突然拍腿,笔记本里的涂鸦突然浮现出微光,与星图上的标记完全重合,“我爹娘画过这个!说镇魂珠能净化星魂,是唯一能克制星核的东西!”
陈观棋将星图与老掌门给的地图比对,发现冰洞深处的标记旁画着个小小的鼎,正是聚星鼎的缩小版:“看来师父早就计划好了,陨铁匣的封印只能撑十年,他需要镇魂珠和聚星鼎配合,才能彻底净化星核。”
“那他现在在哪?”罗烟突然抬头,眼底的戾气被茫然取代,“地脉断层下的星魂那么重,他怎么可能活十年?”
冰壁上的照心镜影突然再次亮起,这次的画面不再是百年前,而是三个月前的星眼井——地脉先生靠在陨铁匣旁,头发已全白,却仍用手指在地上画着阵法,每画一笔就咳出一口黑血。他面前的青铜镜里,映出陈观棋在葬星原布阵的身影。
“观棋长大了……”地脉先生对着铜镜笑了,指尖蘸着血在地上写下最后一个阵眼,“该让他自己走了。”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冰壁上的光影渐渐消散,只留下三枚照心镜残片在篝火旁微微发烫。
“他一直在看着你。”白鹤龄拍了拍陈观棋的肩膀,冰碴从她的发间滑落,“从你离开吊脚楼那天起。”
陈观棋突然站起身,桃木剑在冰面上划出火星:“别说废话了,天亮前必须赶到冰洞。赵长庚和凯撒肯定也看到了星图,镇魂珠要是被他们抢了,师父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陆九思赶紧将日记本和星图塞进怀里,龙元佩突然发出嗡鸣,玉佩表面的星纹与冰洞方向产生共鸣:“玉佩说里面有人!好像……在求救?”
罗烟的金蚕蛊突然窜向冰洞深处,在冻土上留下道金线:“是云策堂的人!我留在冰洞外的影傀有动静了!”
四人循着金蚕蛊的踪迹往冰洞走,越往深处越冷,冰壁上开始出现冻结的人影,个个面目狰狞,像是被星魂吞噬的可怜人。陆九思突然指着某具冰尸的腰间:“那是玄枢阁的令牌!”
白鹤龄凑近一看,冰尸胸口的衣襟里露出半张符纸,上面的朱砂还没干透,正是赵长庚的笔迹:“速取镇魂珠,不必留活口。”
“他杀了自己人?”罗烟的声音发寒,“为了抢镇魂珠,连玄枢阁的弟子都杀?”
陈观棋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桃木剑指向冰洞尽头的阴影:“不止他。”
只见凯撒正举着血罗盘站在冰洞中央,罗盘上的指针插着枚镇魂珠,珠子的光芒被血色包裹,周围躺着十几具尸体,既有云策堂的影傀,也有玄枢阁的弟子。而赵长庚就站在他对面,折扇上的莲纹正与血罗盘产生共鸣。
“没想到吧,赵师叔。”凯撒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你以为借我的手除掉陈观棋,就能独吞镇魂珠?太天真了。”
赵长庚冷笑一声:“别忘了,是我告诉你镇魂珠要以人血催动。现在珠子认了你的血,正好,我杀了你,它就是我的了。”
“那就试试!”凯撒突然将血罗盘对准赵长庚,罗盘上的血色顺着冰面蔓延,那些冻结的冰尸竟缓缓睁开眼睛,朝着四人的方向伸出手!
“是血祭阵的变种!”白鹤龄长鞭一卷,将最先扑来的冰尸抽成碎块,“他在用镇魂珠的力量唤醒死魂!”
陆九思突然举起龙元佩,玉佩的光芒如利剑般刺破血色,冰尸接触到光芒的瞬间纷纷融化:“我爹娘说过,龙元佩是‘人枢’之核,能克阴邪!”
陈观棋趁机冲向血罗盘,桃木剑的红光与镇魂珠的光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凯撒惨叫着被弹飞,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倒转,刺向他自己的心脏——镇魂珠在排斥他的血!
“不可能!”凯撒看着胸口渗出的黑血,机械眼的红光渐渐熄灭,“为什么……”
“因为镇魂珠只认天机门的血脉。”罗烟的金蚕蛊突然窜出,卷住即将落地的镇魂珠,“你这种靠西洋邪术强行催动的,活该被反噬。”
赵长庚见状不妙,折扇突然化作短刀,直扑罗烟后心:“小丫头片子,给我拿来!”
陈观棋眼疾手快,将桃木剑掷出,剑身擦着赵长庚的手腕飞过,钉在冰壁上,震落的冰棱正好将他的退路封死。“你的对手是我。”陈观棋捡起地上的血罗盘,罗盘上的血色正在褪去,露出背面刻着的莲花印——与上一代地脉掌令的令牌一模一样。
“是你!”赵长庚的脸色瞬间惨白,“你继承了他的血脉!”
“包括收拾你们这些败类的本事。”陈观棋的指尖在罗盘上划过,镇魂珠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在冰面上组成锁魂阵,“当年你诬陷罗祖父,帮着上一代掌令偷星核,真以为没人知道?”
冰壁上的照心镜影再次亮起,这次映出的是赵长庚年轻时的模样,他正将半块莲花令递给上一代地脉掌令,两人的身后堆着天枢支弟子的尸体。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白鹤龄的长鞭缠住赵长庚的脚踝,将他拽倒在地。
赵长庚突然怪笑起来,笑声在冰洞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你们以为赢了?太天真了!星核的封印已经松动,三日后七星连珠,整个昆仑墟都会被星魂吞没——包括你们!”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喷在冰面上,身体竟开始融化,化作道黑影钻进冰缝:“我在问天台等你们!哈哈哈……”
陈观棋想去追,却被镇魂珠的光芒拉住,珠子在他掌心发烫,映出地脉先生的虚影:“别追了,他是想引你们回龙门墟。三日后,用镇魂珠、聚星鼎和三枢信物,才能彻底净化星核。”
虚影渐渐散去,镇魂珠的光芒变得温润,陆九思的龙元佩突然与其产生共鸣,在冰面上组成完整的星图,终点正是龙门墟的问天台。
“看来我们得回去了。”陈观棋将镇魂珠小心翼翼地收好,目光落在罗烟身上,“一起走?”
罗烟别过脸,却把母亲的日记塞进他怀里:“看在……看在镇魂珠的份上。”金蚕蛊在她肩头蹭了蹭,发出亲昵的嘶鸣。
陆九思突然指着冰洞深处,那里的冰壁上刻着行新字,像是刚被人凿上去的:
“七星聚,鼎开,师现。”
字迹苍劲有力,与师父的笔迹分毫不差。
陈观棋握紧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与镇魂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知道,真正的决战,在龙门墟的问天台。
而冰洞外的夜空中,七星连珠的光芒正越来越亮,像条悬在头顶的锁链,即将收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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