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泸市南郊,铅酸蓄电池厂和电瓶车厂的建设工地上,夯声震天,焊花飞溅。近万名工人和知识青年如同辛勤的工蚁,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挥洒着汗水。
尽管国家支援了,不资金紧了,但是精打细习惯的李宝海还是很节俭,【工业加工作坊空间】的极限优化下,两个庞然大物的厂房骨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这里的忙碌,带着一种目标明确的向着技术高地冲锋的激昂,与南三区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几十公里外的南三协调区,却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沸腾。
安西县彻底中断了对南三区的钢铁、水泥供应,这本该是致命一击。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南三区的建设非但没有停滞,反而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推进着。
各种计划外的、来源蹊跷的物资,通过各种难以言明的渠道,源源不断地运抵古塔、丰云、河口三县的工地。
木材、钢筋、水泥,甚至一些市面上罕见的进口设备部件,仿佛取之不尽。
后来有知情人粗略估算,为了快速建成这照搬滦河模式的五大厂,某些人动用了难以想象的能量和资源,其所耗费的实际成本,竟然悄无声息地超过了清泸市那两个备受关注、规划用工近万人的蓄电池厂和电瓶车厂的总和!
这是一种不计成本,只求速度和表面规模的投入,其背后驱动的,早已不是单纯的经济效益或工业发展,而是更为复杂的政绩博弈和利益分配。
南三协调区的办公楼,彻夜灯火通明。
但是,与滦河工业区办公楼里那种围绕技术难题,生产调度而生的紧张忙碌不同。这里的灯火,更多地照亮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的争论和办公室内隐秘的人情往来。
每个办公室的墙上,都赫然悬挂着从滦河工业区精准复制过来的组织架构图,管理流程框图。图纸是精美的,框架是先进的,但是填充其中的血肉,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在协调区人事处,一位手握实权的办公室副主任,正为了将自己那位刚从苏联留学归来的侄女安排进丰云机械厂设计科工程师岗位而四处活动。
履历上莫斯科动力学院的字眼金光闪闪,足以唬住许多人。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侄女在苏联的几年,心思全然不在学业上,不过是混了张文凭,连基本的专业术语都说不利索。
但是,没关系,副主任的运作能力,远比一张真实的毕业设计图纸更有力。
古塔水泥厂筹建处,被任命为技术科长的,是一位只有初中文化,却因其舅舅是某实权部门领导而空降的关系户。
这位科长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顿科室环境,将之前技术员们视若珍宝的,好不容易弄来的几本进口设备外文说明书和图纸,以占地方、都是洋文看不懂为由,当作废纸卖给了收破烂的。
当真正懂技术的老工程师捶胸顿足时,他还振振有词,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咱们要建设自己的工业体系,看那些洋玩意儿做什么!”
真正的戏剧,每天都在会议室内外上演。
当来自首都大学、滨江工业大等名校,真正有才华的年轻工程师们,因为办公室被各种关系户挤占,不得不窝在临时工棚里,借着昏暗的灯光,趴在床板上熬夜绘制工厂管线图、核算设备基础荷载时。
仅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领导们正在为谁家的侄子更适合担任采购科副科长,争论得面红耳赤。
资历、能力、专业背景?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条子和招呼谁的更硬。
古塔水泥厂的筹建处,更是成了一个官衔膨胀的典型。
处长、副处长……
当第七位副处长的任命文件下达时,整个筹建处的办公室已经拥挤到连一张完整的图纸桌都摆不下了。
几位负责核心工艺设计的骨干技术员,最终被挤到了走廊里,只能找来几张破旧的课桌临时支应。
他们就着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忍受着来往人流的干扰和异样的目光,艰难地进行着决定工厂未来命运的技术设计。
而与此同时,在露天的设备堆放场,一台花费了巨大外汇,刚从东d运抵的核心配料秤,因为无人能看懂那厚厚一叠被技术科长卖掉的外文说明书,更因为负责接收的技术人员本身就是个门外汉,被随意地丢弃在露天场地,无人问津。
夏日的雷阵雨不时光顾,精密机床的金属外壳上,水渍渐渐变成黄褐色的锈斑,裸露的线路接口开始氧化。
半个月过去了,它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在风雨中悄然锈蚀,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荒唐。
一边是工地上虚假的、由关系和权力堆砌起来的繁荣与喧嚣;一边是角落里真正的、承载着技术未来的智慧在艰难求存与无声锈蚀。
南三协调区的高效率建设,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泥潭。
它吞噬着海量的资源,复制着滦河的形式,却抽离了其最核心的技术灵魂与实干精神。
当李宝海在清泸市为了节省每一分钱而绞尽脑汁优化技术时,几十公里外,价值连城的进口设备正在雨中生锈。
当滦州技校的老师为了培训一个合格的技术工人而亲自上阵时,南三区的办公室里,正忙着给留学生侄女和初中生科长安排着锦绣前程。
这荒诞而又真实的对比,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在时代洪流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与命运走向。
滦河工业区在资金的窘迫中,锤炼着真正的技术脊梁;而南三协调区,则在资源的挥霍中,一步步滑向内在的空洞与未来的危机。
这危机,并非来自外部的断供,而是源于内部根系的腐烂。
杨术旺看着通过安志春传递到他手里的各种数据,嘴角嘲讽的笑容苦涩。
因为这一次的花费已经超过了他的预算数倍。
这不是纯粹的时代吗?
难道纯粹的人都在牛棚?
纯粹的人都在戈壁滩?
何止杨术旺触目惊心,首都又何尝不是。
一组组数据,一张张关系网。
大家想到了五二年的糖衣炮弹。
糖衣炮弹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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