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下午，墨韵画室。
画室里已经热闹起来，七八个五六岁的孩子围在桌边。
“李老师来啦！”
“老师老师，我今天带了自己调的墨！”
“我先说的！”
孩子们一下全跑过来，扯住李慕婉的衣角。
她笑着蹲下身，从帆布包里掏出几支小号毛笔。
“不急不急，每个人都有。小画家们先回座位坐好，好不好？”
“好。”
孩子们乖乖回到桌边，眼睛一直看着她。
这是李慕婉在墨韵兼职的第二年。
画室是美院和社区合办的公益项目，免费教附近的孩子学国画。她负责每周六下午的水墨基础课，课时费不高。
李慕婉弯着腰，站在一个小女孩身旁。
“对，就是这样握笔。手腕要悬起来，手指放松，小画家真棒。”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努力模仿着老师的握笔姿势。小手还不太稳，笔杆在指间微微发抖。
李慕婉没有直接纠正，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虚虚握住女孩手背上。
“我们一起来，好不好？一、二、三，落笔。”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推开了。
几个孩子下意识抬头，李慕婉也直起身转过去看。
白衬衫，深色长裤，手里拿着一个深灰色的文件夹。
是戮默。
他站在门口，目光先在画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李慕婉身上。
“打扰了。我是校学生会纪律部的，也是这个校外合作项目的资助方代表。例行巡视。”
但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没有从李慕婉身上移开。
画室负责人王老师从里间迎出来。
“戮部长来了，请进请进。我们正在上水墨基础课。”
戮默微微颔首，走进画室。他在离李慕婉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打开文件夹，似乎在记录什么。
但李慕婉用余光瞥见，他的笔尖停在纸上，很久没有移动。
“今天我们学画竹子。”
李慕婉拿起自己的笔，在宣纸上示范，“看，竹节要一笔完成，中间有自然的顿挫......”
她弯腰的姿势让长发从肩头滑落，几缕发丝垂在颊边。阳光正好照在她侧脸上，给睫毛和鼻梁投下细细的阴影。
戮默的指尖在文件夹边缘轻轻敲了一下。
“老师，为什么我的墨总是晕开？”
“老师老师，竹子画歪了怎么办？”
李慕婉耐心地一一解答，声音轻柔，她今日穿了一件棉麻质地的浅米色长裙。
这时传来咔嚓一声。
李慕婉下意识地转头。
戮默正握着手机，屏幕还亮着。
见她看过来，他动作顿了顿，却没有立刻收起手机，只是很平静地按熄屏幕，将手机收进口袋。
这时，一个特别活泼的小男孩叫小宇。
“老师你看我画的！”
他转身太快，笔尖几滴浓墨飞溅出来，落在李慕婉的裙摆上。
“啊！”小宇愣住了。
画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孩子们都看向这边。
李慕婉低头看着裙摆，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阴影已经笼罩过来。
戮默瞬间就跨步到了她面前，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擦擦。”
李慕婉接过手帕，“谢谢!”
她低头擦拭，黑色的墨渍在布料上晕染开，越擦越大。
“对不起老师......”小宇的声音带了哭腔。
“没事的。”
李慕婉立刻抬头，对男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看，像不像画了一只小熊猫？”
她指着最大的那团墨渍，用指尖在上面虚虚勾勒。
“这里是脑袋，这里是耳朵......小画家不小心创作了一幅新作品呢。”
孩子们凑过来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小宇破涕为笑。
戮默站在一旁，看着李慕婉蹲下身，轻声细语地安慰那个男孩。她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脸颊上有一个很浅的酒窝。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手机又被他握在手里，屏幕暗下去之前，能看见锁屏画面上映出的倒影，正是李慕婉弯腰教学的侧影。
他按熄了屏幕。
李慕婉带着孩子们完成了第一幅竹图，虽然歪歪扭扭，但每个孩子都举着自己的作品，脸上是满满的成就感。
“今天的小画家们都很棒。”
李慕婉拍手，“下次上课我们学画荷花，好不好？”
“好。”
收拾画具的时候，小宇又蹭到李慕婉身边，眼睛却偷偷瞟向戮默。
小声地问，“老师，那个酷酷的叔叔，是你男朋友吗？”
李慕婉的脸一下红了。
慌乱中，她瞥向戮默，神色平静，但李慕婉看见他耳尖泛红。
“不，不是......”
“小宇不要乱说，他是学校的...”
“现在还不是。”
戮默打断了她。
李慕婉彻底僵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的很快。
“哦......”孩子们拉长了声音，似懂非懂。
“快下课了，大家收拾一下。”王老师拍拍手，打破了这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孩子们立刻忙碌起来，洗笔的洗笔，收纸的收纸。
只有那个小男孩还仰着脸，看看李慕婉，又看看戮默，小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什么。
李慕婉低头假装整理画具，瞥见手帕还躺在桌角。
“那个......”
她拿起手帕，转身看向戮默，“这个我洗了再还你。”
“不用还。”
李慕婉一愣。
戮默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我先走了。王老师，今天的巡视记录我会整理好发您邮箱。”
“辛苦戮部长了。”
他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经过李慕婉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侧身从她身旁经过。
“老师。”
小男孩又扯了扯她的衣角，“那个叔叔肯定喜欢你。”
“别胡说。”李慕婉轻轻拍了下他的头。
王老师走过来，“戮部长是这学期才接手这个项目的。之前都是派其他人来，这学期他亲自来了三次了。”
“慕婉啊。”
王老师拍拍她的肩，语气温和，“老师是过来人。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李慕婉点点头，没说话。
孩子们陆续被家长接走，画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她帮着王老师收拾完，关灯锁门。
巷子里已经黑透了，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几秒，她点开通讯录。捡到工作牌后，她把上面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备注是简单的L.m。
最后，她退出通讯录，打开相机，对着墨韵的招牌拍了张照。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只有两个字。
“下课。”
收起手机，她转身往学校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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