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奥迪A6像一条沉默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入京州的夜色。
后座上,祁同伟手里捏着那份薄薄的文件。
几张A4纸,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但祁同伟清楚,只要这张纸扔出去,能把汉东官场的天灵盖掀开,压死半数以上的蛀虫。
“厅长,直接回厅里?”程度扫了一眼后视镜,试探着问。
“不。”
祁同伟将文件塞进公文包夹层,手指在皮面上轻扣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去二看(第二看守所)。”
程度握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晚去二看?审谁?侯亮平那小子?”
“侯亮平那种蠢货,晾他几天自己就发酵了,用不着审。”
祁同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去见见咱们那位神通广大的‘包打听’,刘生。”
……
京州市第二看守所,特号监区。
这里关的不是杀人放火的暴徒,全是曾经在汉东呼风唤雨、如今却只能数着日子等判决的“体面人”。
单人间里,刘生盘腿坐在硬板床上。
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灰色中山装虽然皱巴了,但头发依旧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苟。
铁门“哐当”一声打开。
刘生连眼皮都没抬,依旧端着架子:
“我说过了,我不吃这儿的猪食。要审就快点,要是没事,就把律师叫来。告诉祁同伟,抓我容易,想送我走?他还没那个道行。”
“哦?道行不够?”
祁同伟迈步走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
程度跟在身后,直接把一把椅子重重墩在监舍正中间。
刘生猛地睁眼,看到是祁同伟,脸上那股子傲慢劲儿稍微收敛了一点,但随即换上了一副老江湖的冷笑:
“哟,祁厅长,稀客啊。怎么,大半夜跑来,是顶不住上面的压力了?京城赵家来电话了?还是哪位封疆大吏骂娘了?”
他太自信了。
做情报生意这么多年,他手里的把柄、人脉,早就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在这张网里,祁同伟不过是一条刚跳出水面蹦跶两下的鱼,早晚得摔死。
祁同伟坐下,没说话。
他甚至没看刘生,只是掏出一包烟——夜风给的特供烟,抽出一根,在指尖慢慢转动。
那种眼神很奇怪。没有愤怒,没有审视,甚至没有胜利者的嘲弄。
就像是在看一个已经凉透了的死人。
刘生被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头皮一阵阵发麻,强撑着场面道:
“祁同伟,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做个交易。你放我出去,那五万美金的事儿,我可以帮你做成铁案。”
“刘生。”
祁同伟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很重要?”
“我不重要?”刘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笑出声,
“在这个汉东,谁想升官,谁想平事,不得过我这一关?我刘生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就是护身符!”
“护身符?”祁同伟把烟凑到鼻尖闻了闻,轻笑一声,
“那你知不知道,有些招牌挂久了,主人觉得脏了、旧了,是会摘下来当柴火烧的。”
刘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见了一个人。”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姓夜。”
刘生那张总是挂着自信假笑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瞬间煞白。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嘴唇哆嗦半天,硬是一个字没挤出来。
“看来你知道。”祁同伟把那根没点的烟扔在刘生面前的床板上,“那个年轻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什么?!”
刘生猛地扑过来,双手死死抓住铁栏杆,铁链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完全没了之前的从容:“夜……夜少说什么?是不是让我再坚持几天?是不是家里要捞我了?”
祁同伟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
这就是所谓的“汉东情报王”?
这就是让无数官员夜不能寐的刘生?
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他连条狗都不如。
“他说,”祁同伟站起身,
“手套破了,漏风了,就该扔了。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点反面教材的价值。让你在牢里好好反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
轰!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直接砸碎了刘生的脊梁骨。
他顺着铁栏杆滑坐到地上,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给夜家做了十年……十年啊!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他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老爷子!我要见夜少!”
“你见不到了。”
祁同伟转身往外走,背影决绝,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归宿。你可以继续守着你那些所谓的秘密,看看能不能把牢底坐穿。或者,你可以求求我,看我心情好不好,给你换个朝南的监室晒晒太阳。”
“祁同伟!你别得意!你也是狗!你也就是他们新换的一条狗!”
身后传来刘生歇斯底里的嚎叫,“你以为你能有好下场?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卸磨杀驴,他们最擅长这个!”
祁同伟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或许吧。但至少现在的我,能决定你的生死。而你,连叫唤的资格都没有了。”
“砰!”
铁门重重关上,将刘生的绝望彻底隔绝。
……
回到车上,程度透过后视镜看着祁同伟那张平静得有些吓人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厅长,这刘生……真就这么废了?他手里那些料……”
“那些料已经没用了。”祁同伟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眼神深邃,
“因为他的主子,已经把所有的底牌,都交到了我手上。”
他拍了拍公文包,那里装着整个汉东官场的命脉。
“走,回厅里。今晚,咱们要把这汉东的天,翻过来晒晒。”
……
凌晨两点,省公安厅指挥中心依旧灯火通明。
祁同伟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程度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祁同伟递给他的一份名单,手越看越抖,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厅长,这……这是要玩命啊?”
程度咽了口唾沫,
“这上面的人,可都是各个部门的实权派啊。省财政厅的副厅长刘吕才、发改委的主任老张……这些人和咱们公安口井水不犯河水,动他们,就是动了半个汉东的官场……”
“井水不犯河水?”
祁同伟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天真!你以为侯亮平一个人就能在汉东掀起这么大的浪?这些,都是钟家埋在汉东的钉子!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能在咱们脖子上狠狠咬一口的毒蛇!”
他指着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刘吕才。看着老实巴交,一脸苦相,实际上呢?去年咱们厅里申请的技侦设备升级款,就是被他以‘财政紧缩’的名义卡住的。结果呢?转头就批给了大风厂搞什么‘工业升级’,最后这笔钱流向了哪儿?流向了山水集团那个见不得光的过桥账户!”
程度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这事儿您都知道?”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祁同伟眼中闪烁着寒光,那是猎人看到猎物的兴奋,“因为我有了一双能看穿墙的眼睛。”
那份“生死簿”上,不仅记录了这些人是谁的人,更详细记录了他们每一个违规操作的节点、资金流向、甚至私生活的把柄。
这就是信息差。
在官场上,这种维度的信息差,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是降维打击!
“程度。”
“到!”程度下意识立正,他感觉全身的血都在烧。
“带上经侦总队的人,现在就出发。”
祁同伟从抽屉里甩出一张早就签好字的拘捕令,“去刘吕才家。就说有人举报他涉嫌巨额职务侵占,请他回去‘喝茶’。”
程度接住拘捕令,还是有些犹豫:
“现在?凌晨两点?是不是太不讲规矩了?而且他是省管干部,按流程咱们是不是得先跟省纪委通个气,或者给季检察长打个招呼……”
“规矩?”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
“程度,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在汉东这地界上,我祁同伟的话,就是规矩。”
“纪委那边,我会给季昌明打电话。我要打的是闪电战!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审讯室里把底裤都交代干净了!去办!”
“是!”
程度大吼一声,敬了个礼,抓起拘捕令转身就跑。
他知道,今晚过后,汉东就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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