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三天长成了一米高的小树苗，这速度让江城植物园的专家们很想把它切片研究。但苏晴没给机会——她把树苗移栽到了选择公园刚铺好的草坪上，周围拉了警戒线，立了块牌子：“实验植物，勿摸勿碰，后果自负。”
后果真的很自负。
第一天，有个大妈想摘片叶子泡茶，手刚伸过去，树苗就抖了抖，叶子喷了她一脸花粉。大妈打了三个小时喷嚏，最后去医院确诊为“不明物质过敏”，医药费两千八。
第二天，一个网红来拍视频，刚摆好姿势，树苗突然长出一根细枝，精准抽飞了他的自拍杆。视频上了热搜，标题是“江城惊现暴力植物”。
第三天，树苗开花了。
不是普通的花，是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的花，每朵花里都裹着一颗……子弹。
七颗子弹，七种颜色，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像挂了一树圣诞装饰。
沈渊蹲在警戒线外，拿着望远镜看：“七把钥匙齐了。但林秀英的遗言说，钥匙集齐不是用来开门的，是用来投票的。投什么票？怎么投？”
赵小宝趴在旁边，嘴里叼着棒棒糖：“树说，等月亮圆的时候。”
“树还会说话？”沈渊转头看他。
“不是说话，是……”孩子比划着，“感觉。就像我知道糖是甜的，不用尝。”
苏晴坐在长椅上，正在用平板计算树苗的生长曲线。左眼的金光没了，但多了副金丝眼镜——理性人格留下的礼物，能辅助数据分析。
“按照这个生长速度，月圆之夜它能长到三米高。”她把平板转过来，“但能量消耗模型显示，它需要吸收大量‘认知能量’才能结果。认知能量就是……”
“就是人类对某个问题的思考和争论。”理性人格的声音从平板里传来——她把备份存进了苏晴的眼镜，“简单说，越多人讨论某个话题，树就能吸收越多能量，长得越快。”
沈渊皱眉：“所以它需要话题？什么话题？”
树苗突然抖了抖。
所有透明花同时发光，在空中投射出一行字：
“议题：人类文明是否准备好接触高等文明？”
下面还有小字说明：
“投票方式：七把钥匙对应七种基础情绪，将根据全球人类情绪倾向自动计票。”
“投票时间：月圆之夜起，持续七天。”
“结果公示：树结果实，果实颜色代表投票结果。”
沈渊看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这棵树……是个投票机？”
“而且是个很懂营销的投票机。”苏晴推了推眼镜，“把这么严肃的议题包装成‘情绪投票’，还搞限时七天，这是要引爆全球社交媒体。”
果然，一小时后，#人类是否准备好见外星人#冲上热搜第一。
两小时后，各国政府发表声明，大致意思是“请大家理性讨论，不要传播恐慌”。
三小时后，已经有网红在直播吃“外星人主题套餐”了——把食物染成绿色，插个小旗子。
赵小宝看着手机，小声说：“树说……它吃得好饱。”
沈渊抬头看树苗，它又长高了十厘米，叶子更茂盛了。
“它在吸收讨论的热度。”苏晴分析数据流，“每一条相关讨论，每一个点赞转发，都在给它供能。照这个速度，不用等月圆，明天就能开花结果。”
“那得控制一下。”沈渊站起来，“万一结果出来是‘没准备好’，高等文明会不会觉得我们太怂？万一‘准备好了’，他们真来了怎么办？”
“来了就请他们喝茶。”苏晴平静地说，“理性人格的计算模型显示，高等文明既然设置了投票机制，说明他们尊重自主选择。大概率只是观察，不会干预。”
“大概率是多少？”
“73.8%。”
沈渊叹气：“还有26.2%的可能他们会直接把我们当动物园收门票。”
两人正说着，公园入口来了三个人——那三个黑衣人。领头那个穿着崭新的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走路带风。
“苏总！沈工！”他老远就挥手，“我们来看树了！”
三人翻过警戒线（无视了牌子），围着小树苗啧啧称奇：
“长得真快！”
“这花漂亮，能摘不？”
“摘了还能投票吗？”
树苗突然伸出三根细枝，一人抽了一下，不重，但够疼。
“哎哟！”
“这树有脾气！”
“我喜欢！”
沈渊扶额：“你们怎么来了？不是中彩票享受人生去了吗？”
“享受了啊！”花衬衫掏出手机，展示照片——豪华游轮、五星酒店、龙虾大餐，“五十万花得只剩三万了，想着得找点正经事干。听说你们这儿有棵神奇的树，我们就来了。”
他凑近树苗，压低声音：“树啊树，你说我们仨能干点啥？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树苗抖了抖，一朵透明花里飘出三片叶子，落在三人手上。
叶子变成……工牌。
上面写着：“选择公园特别安保员”，还有照片、编号、二维码。
“这啥意思？”花衬衫愣了。
苏晴扫描二维码，弹出页面：“哦，树雇佣你们了。月薪八千，包吃住，工作内容：保护树苗，防止破坏，维持投票秩序。”
“八千？！”三人眼睛亮了，“干干干！”
“但有个条件。”苏晴继续读，“需要参加‘基础文明礼仪培训’，通过考核才能上岗。”
“啥培训？”
平板里，理性人格的声音响起：“课程包括：如何与高等生命体沟通、基础星际法、跨文化禁忌、以及‘不要随便指外星人说好丑’的注意事项。”
三人面面相觑。
然后花衬衫一拍大腿：“学！为了八千块！”
于是，选择公园的临时板房里，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离谱的培训——三个前打手，一个七岁孩子，一个情感复杂的园丁，一个前科学家，还有一棵会投票的树，一起学习“见了外星人该说啥”。
赵小宝学得最快，因为他能和树“感觉交流”。
树说：“高等文明最讨厌两件事：一是未经允许拍照，二是问‘你们那儿wiFi密码多少’。”
孩子认真记在小本子上。
培训第三天，出了意外。
不是树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一群自称“星际友好协会”的人冲进公园，拉着横幅：“拥抱宇宙！开放接触！人类需要进化！”
领头的男人四十多岁，戴着夸张的银色眼罩，说话像朗诵：“同胞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必须投‘准备好’！让高等文明带我们飞向星辰大海！”
他的追随者们举着发光手环，齐声高呼：“飞向星辰大海！飞向星辰大海！”
树苗被吵得叶子都卷起来了。
赵小宝跑过去，仰头说：“叔叔，树说你们太吵了。”
眼罩男低头看他：“孩子，你不懂。这是人类的命运！我们必须——”
话没说完，树苗突然伸出一根枝条，抽飞了他的眼罩。
眼罩下面是……完全正常的眼睛。
“你戴眼罩干啥？”花衬衫凑过来看。
“造型！造型懂吗！”眼罩男慌忙捡回眼罩，“这是星际探险家的标准装扮！”
树苗又抖了抖，所有透明花同时投影出一行字：
“检测到表演性情绪，不计入有效票数。”
眼罩男愣住：“什么意思？”
苏晴推了推眼镜：“意思是，你并不是真的渴望接触高等文明，你只是享受当领袖的感觉。树能分辨真实情绪和表演情绪。”
眼罩男脸红了，想争辩，但树苗又投影：
“建议：先解决自己的社交恐惧症，再谈星际社交。”
他的追随者们面面相觑，然后有人小声说：“老大，你上次不是说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吗……”
眼罩男捂脸跑了。
人群散去。
树苗恢复了平静。
花衬衫摸着下巴：“这树……还挺会鉴婊。”
培训第五天，来了另一拨人——“地球保护联盟”，主张“闭关锁球，拒绝接触”。
他们比较文明，不打横幅，只是静坐，每人举着个牌子：“人类还没长大”“先处理好自己的事”“不要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树苗这次没有抽人。
它投影出一行字：
“恐惧情绪，有效票数+1。”
联盟的人愣了：“为什么恐惧算有效？我们这是理性谨慎！”
树苗：“所有真实情绪都有效。恐惧是进化的重要动力。”
领头的老教授站起来，扶了扶眼镜：“树先生，请问高等文明如果来了，我们能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透明花开始闪烁，投影出复杂的图表和数据流——技术跃迁的可能性、文化冲击的风险、资源分配的变化、意识进化的路径……
老教授看得入神：“这……这些都是你计算的？”
树苗：“吸收全球讨论数据后模拟的结果。仅供参考，不保证准确。”
“但已经很惊人了。”老教授喃喃道，“如果这些数据公开……”
“已经公开了。”苏晴把平板递过去，“树把所有分析都上传到开源数据库了，谁都可以看。”
老教授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这是……这是全人类的财富啊！”
树苗抖了抖，投影：
“检测到喜悦+求知情绪，有效票数+2。”
培训第六天，月圆前夜。
树苗已经长到两米五高，透明花变成了半透明的果实，里面能看到七色子弹在缓缓旋转。
全球讨论达到白热化。
有科学家开了直播讲座，分析接触利弊。
有艺术家创作了“外星人来访”系列画作。
有餐厅推出“投票套餐”——选“准备好”给绿色饮料，选“没准备好”给红色饮料。
甚至有小学生在作文里写：“如果外星人来了，我要问他作业能不能少一点。”
赵小宝坐在树下，手摸着树干，闭着眼睛。
“树说……它吃撑了。”孩子小声说，“太多情绪了，开心的、害怕的、期待的、犹豫的……它说人类真复杂。”
苏晴坐在旁边，正在看理性人格整理的情绪分布图：“目前‘期待’和‘恐惧’基本持平，‘理性分析’类情绪在上升。最后结果可能很接近。”
沈渊走过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喝点茶。明天就投票了，紧张吗？”
苏晴接过杯子：“理性分析，紧张情绪只会影响判断。但情感上……有点。”
她顿了顿：“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在参与历史。”
沈渊笑了：“欢迎回到人类队伍。”
月圆之夜。
晚上八点，公园里挤满了人——媒体、好奇的市民、各方代表，还有那三个穿着崭新保安制服的黑衣人（现在应该叫特别安保员了），在维持秩序。
树苗长到了三米，所有果实同时发光。
七色子弹从果实中飘出，悬浮在树冠上方，开始旋转。
越转越快，最后化作一道彩虹般的光带。
光带洒下无数光点，落在每个人身上。
不是强制投票，是温柔的提示：
“请感受你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然后，让它被听见。”
人群安静下来。
有人闭眼沉思。
有人握紧身边人的手。
有人抬头看月亮。
赵小宝站在树下，小声说：“树在听……好多声音……好多心情……”
苏晴的左眼突然又亮起金光——不是失控，是情感与理性的共鸣。
她感到无数情绪涌来：
一个母亲的担忧：“孩子还小，外星人来了安全吗？”
一个科学家的渴望：“如果能学到新技术……”
一个老人的豁达：“我都这把年纪了，啥场面没见过。”
一个年轻人的兴奋：“酷毙了！”
所有的情绪，都被树吸收、分析、计算。
七色子弹开始变色。
不是统一变色，是像温度计一样，根据情绪倾向调整颜色比例。
十分钟后。
变化停止。
树冠上方，悬浮着一颗……七彩果实。
不是单一颜色，是七种颜色完美融合，像彩虹糖。
树投影出结果：
“投票结束。”
“有效票数：74.3亿（包括部分动植物基础意识）。”
“情绪分布：”
“期待36.7%”
“恐惧32.4%”
“理性分析18.9%”
“其他11.9%”
“综合结论：”
果实突然炸开。
但不是爆炸，是温柔地散开，化作无数光点，升上夜空。
光点在月亮前组成一行字：
“人类文明——”
“准备好了，但也怕着。”
“这很好。”
“保持这种状态。”
“我们一百年后再见。”
字迹消散。
树苗开始缩小。
从三米缩回一米，再缩回树苗，最后缩回……
一颗种子。
落在苏晴手心。
种子表面有行小字：
“保管好。”
“下次投票时种。”
人群寂静了几秒。
然后爆发出各种反应：
“这就完了？！”
“一百年？！”
“我还以为能见外星人呢！”
“等等，他们说了‘再见’，意思是以前见过？”
苏晴握着种子，看向沈渊。
沈渊耸肩：“至少我们有一百年时间……学外星语？”
赵小宝扯扯苏晴的衣角：“苏阿姨，树说……”
“说什么？”
“说它困了，要睡觉。还说……”孩子憋笑，“让你别老熬夜算数据，对眼睛不好。”
苏晴愣了愣，然后笑了。
真正的，温暖的笑。
远处，三个保安凑在一起嘀咕：
“所以咱们失业了？”
“树都睡了，还要保安干啥？”
“但月薪八千呢……”
“找苏总问问？”
苏晴看向他们，挥挥手：
“工作继续。”
“树睡了，但公园还在。”
“而且……”
她看向手中的种子：
“一百年很快的。”
月光下，选择公园恢复了平静。
人们陆续散去，讨论着刚才的奇观。
而那颗种子，在苏晴手心，微微发热。
像在说：
“好好生活。”
“我们……”
“未来见。”
【终章预告：一百年后的某个清晨，已经白发苍苍的苏晴在孙女的搀扶下，再次来到选择公园。当年的小树苗位置，现在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曾有一棵树，问过人类一个问题”。她把保存了一百年的种子交给孙女，轻声说：“该种下去了。”而天空中，一个巨大的、温和的阴影，正在缓缓降落。这次，不是投票。是……拜访。人类文明，准备好了吗？答案，就在每个人心里。】（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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