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凡动了。
他并没有走出酒馆,只是抬起右脚,在那道陈旧的门槛上轻轻踩下。
嗒。
一声轻响,似水滴落入深潭。
这一瞬,整片星空凝固了。
星舟外,大祭司掌中那团扭曲空间的神力静止了,银光如琥珀中的流火定格。
卫士们脸上愤怒的表情僵硬了,刀锋悬在半空;远处飞散的星辰尘埃停滞了,像洒在黑色绒布上的碎钻。
时间、空间、法则——所有流动之物,在这一脚下被踩停。
唯一能动的,只有顾凡。
还有他身后,那两双惊惶的眼睛。
他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跨过门槛,踏入这片被按下暂停键的宇宙。
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嗒,嗒,嗒,像敲在每个人凝固的心跳上。
他走到那艘最华丽的星舟前,走到那位银发飞扬、保持蓄力姿态的大祭司面前,仰头端详这张威严的脸。
“神?”
顾凡的语气带着孩童般的好奇,伸出食指,戳了戳大祭司僵硬的脸颊。
皮肤凹陷下去,像戳在蜡像上,没有弹性,没有温度。
“看起来,也不怎么结实。”
他摇摇头,似乎有些失望,目光越过这位大祭司,投向星舟最高处。
那里供奉着一尊巨大的九尾天狐雕像,高约三丈,通体由“星源神金”铸造,在凝固的时空中仍散发微弱却纯粹的信仰光晕——那是天狐族的图腾,力量的源头,他们世代供奉的远古神明。
“这个,倒有点意思。”
顾凡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瞬,他出现在雕像前,悬空而立,与那双紧闭的狐眸平齐。他伸手,在冰冷的金属表面轻轻敲了敲。
铛。
清脆的回响在静止的宇宙中荡开。
“喂。”
顾凡对着雕像懒洋洋开口:
“醒醒。”
“别装死了。”
声音穿透神金,穿透信仰壁垒,直抵某个沉睡在时间长河深处的古老意志。
嗡——
雕像猛然震颤。
九条金属狐尾无风自动,表面流转起玄奥符文。
一股浩瀚、苍茫、远超先前大祭司千万倍的恐怖神威苏醒,如海啸般席卷而出!
这股神威瞬间冲破了时空静止。
凝固的一切重新流动——大祭司掌心神力溃散,卫士们动作恢复,星辰尘埃继续飘飞。
“谁敢惊扰本尊!”
威严古老的声音在所有天狐族人的神魂深处炸响,带着被强行唤醒的震怒。
大祭司浑身剧颤,猛地回头,看见站在图腾前的黑衣青年。他脸上爆发出狂喜与至极的虔诚,毫不犹豫双膝跪地:
“先祖显灵!”
甲板上,所有天狐族人跟着跪倒,身体因激动而颤抖,眼中热泪盈眶:
“先祖降临!”
“亵神者必遭天诛!”
无数道狂热目光聚焦在顾凡身上,像在看一个死人。
虚空中,一双由纯粹精神凝聚的巨大狐眸缓缓睁开,冷漠俯视着渺小如尘埃的黑衣青年。
神威如狱,压得星舟咯吱作响,周围空间泛起涟漪。
“凡人。”
声音宏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
“跪。”
“领死。”
顾凡笑了。
他仰头看着那双虚无眼眸,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
“说。”古老意志似乎被他的平静勾起一丝兴趣。
顾凡指向酒馆门口脸色惨白的青丘月:
“那个。”
“是你的血脉后裔,对吧?”
沉默片刻。
“是。”
“现在,”顾凡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她归我了。”
“你,有意见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甲板上所有天狐族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凡人,在对他们的神明宣告后裔的所有权?
“你在……挑衅一位神明?”古老意志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情绪,那是被蝼蚁冒犯的冰冷愤怒。
“不。”
顾凡伸出食指摇了摇:
“我不是在挑衅。”
他脸上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神明都为之战栗的平静:
“我是在通知你。”
话音落下。
他抬起右手,对着那尊巨大的九尾天狐雕像,轻轻一握。
咔嚓!
神金铸造、承载千年信仰的图腾,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裂缝中迸射出刺目金光,那是信仰之力在哀鸣。
“你!”
古老意志发出惊怒咆哮,祂感觉到自己与现世的连接被一股蛮横力量强行切断!那种感觉,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咔嚓!咔嚓!
更多裂缝在雕像上蔓延,如蛛网,如即将崩碎的瓷器。
“住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古老意志第一次出现恐慌——失去神像坐标,失去信徒供养,祂将如无根浮萍,在时间长河中彻底消散。
顾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收拢五指。
“不——!”
轰!!!
巨大的神像彻底炸开!
无数神金碎片裹挟着海啸般的信仰洪流,向四面八方爆射!
跪在甲板上的天狐族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曾经庇护他们的碎片洞穿、撕碎!
噗噗噗——
血肉横飞,神魂俱灭。
虔诚的呐喊化作凄厉惨叫,又迅速湮灭。
卫士们的铠甲如纸糊般破碎,长老们撑起的护体神光瞬间湮灭,整个甲板化作修罗场,残肢断骸混合着神金碎片,在星空中飘散。
只有大祭司因跪在最后方,被冲击波掀飞撞在船舷上,口喷鲜血,神体遍布裂痕。
他瘫软在地,呆呆看着眼前地狱——他的族人、他的卫队、他毕生信仰,在这一瞬间全部毁灭。
“我的……信徒……”
古老意志发出绝望哀嚎,声音迅速衰弱。失去神像与信徒,祂的精神体如风中残烛,迅速黯淡。
“现在。”
顾凡的声音平静地在祂即将消散的意志中响起:
“你的神像,碎了。”
“你的信徒,没了。”
他悬立于那片由血肉与神金碎片构成的废墟上空,低头俯视着那道越来越淡的古老意志。
“你的世界,太吵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那道虚无意志,轻轻一弹。
啪。
一声轻响,似气泡破裂。
那道在时间长河中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天狐先祖之魂,应声破碎,化作点点金色光尘,彻底消散于冰冷宇宙。
做完这一切,顾凡像掸去肩头尘埃,转身,慢悠悠踏空走回酒馆。
他走过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神魂俱丧的大祭司身边,看都未看一眼。
他重新站回门槛内,立在青丘月身旁。
整个星空,只剩下三艘残破星舟,满甲板血肉狼藉,以及那个唯一的活口——大祭司瘫在血泊中,嘴唇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
顾凡看着青丘月,淡淡开口:
“安静了。”
青丘月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她看着外面那片修罗场,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悲伤?震撼?所有情绪都被更巨大的虚无吞噬。
她的族人,她的神,她从小信奉的一切……就这么,没了?
“先生。”
阿禾握着那柄仍在轻微嗡鸣的魔刀,从她身后走出。
猩红的眸子落在远处星舟上那个唯一的幸存者身上,刀身震颤,渴望着最后一滴血。
顾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了想,摆摆手:
“算了。”
“留个活口。”
“回去报信。”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倦意:
“我讨厌,总有人来我门口——”
“吵我睡觉。”
说完转身,身影没入酒馆的昏暗。
只有最后一句吩咐飘出来:
“吧台擦干净。”
“有血腥味。”
木门轻轻掩上,将星空地狱隔绝在外。
只留下瘫坐的青丘月,握刀的阿禾,以及远处星舟上,那个终于从呆滞中醒转、发出非人哭嚎的大祭司。
哭嚎声在死寂的星空中飘荡,无人回应。
唯有那间破旧酒馆静静悬在那里,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像这片黑暗宇宙中,唯一活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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