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西，一座新近挂牌、并不如何起眼的巨大院落内，此刻却进行着一场足以影响未来帝国经济命脉的会谈。此处，便是郭嘉暗中操盘，整合了皇室与部分心腹大臣旗下产业后，新成立的“大汉商行”总号。与往日商贾云集的喧嚣不同，今日这里戒备森严，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
偏厅之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刘辩并未身着龙袍，仅是一袭玄青色常服，坐于主位，气度沉静。下首左边，坐着尚书令荀彧，他面容清癯，眼神睿智，正细细品着茶汤。右边，则是一位年约四旬、衣着华贵却不失沉稳的中年男子，正是冀州巨贾、与皇室关系密切的甄家代表，甄逸。此刻，甄逸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恭敬。
而在荀彧下首，还坐着一位年纪轻轻、衣着朴素的官员，他显得有些拘谨，双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摩挲，眼神却异常明亮，透着对机巧之物的专注。此人乃是新近被工部尚书举荐，以奇思巧技闻名的给事中马钧，虽口吃不善言辞，于制造一道却堪称奇才。马均同时也兼任工兵团骁骑将军。
“甄公，”刘辩开口，声音平和，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冀州商行，自朕在冀州时便鼎力支持，于军需民用，助力良多。如今，朝廷欲行新政，百业待兴，需有强力之商号，统筹经营，平抑物价，充盈国库。故朕意，将冀州商行与新生之大汉商行正式合并，仍以‘大汉商行’为名，甄家可占两成干股，并负责日常经营，甄公以为如何？”
甄逸闻言，连忙起身，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陛下信重，甄家感激涕零！能为陛下，为朝廷效力，乃甄氏满门之荣光！逸必竭尽所能，使商行蒸蒸日上，不负陛下所托！”他心中清楚，这两成干股，看似不如以往独营利润丰厚，但背靠皇帝和朝廷，获得的是垄断性的经营权和无与伦比的信誉，长远来看，利益远超从前。更何况，这是跻身“皇商”，地位已然不同。
“甚好。”刘辩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坐下，“商行合并，并非只为聚敛财富。其一，需稳定盐、铁、布帛、粮食等民生必需之物价，遇有灾荒，需配合朝廷平粜。其二，所得利润，需按成上缴，支持新政，尤其是工部交通、水利之建设。其三，亦是今日召诸位前来之要务……”
刘辩目光转向荀彧和马钧，神色变得郑重：“文若，德衡（马钧字），新政之基，在于富国，富国之要，在于兴利。而兴利之器，在于格物，在于科技！”
“科技？”荀彧微微蹙眉，这个词汇对他而言颇为陌生。甄逸也露出疑惑之色。唯有马钧，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似乎本能地被这个词所吸引。
“便是利用知识，改进工具、创新工艺，从而提高效率，创造更多、更好之物产。”刘辩简单解释了一句，随即不再多言，从袖中取出两卷绘制在洁白宣纸上的图纸。这纸张本身的光洁度与墨线的精准，就让马钧看得目不转睛。
刘辩将第一份图纸在案几上铺开，上面绘制着结构复杂却异常清晰的机械图样，各个部件标注着细密的尺寸和说明。“此物，名曰‘初级纺织机’。”
他指着图纸解释道：“与传统织机相比，此机巧妙运用连杆、飞梭与踏板联动，可同时纺纱、引纬、打纬，一人操作，其效率远超旧式织机数倍！且织出的布匹更均匀、紧密，可大幅降低人工，提升产量与品质。”
甄逸是经商老手，对布帛行情极为敏感，闻言立刻凑上前，仔细观看，越看越是心惊。他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优质布匹，看到了成本急剧下降带来的巨额利润，更看到了大汉布帛行销天下，甚至远销域外的壮观场景！“陛下……此、此物若成，天下织户，必将为之震动！布帛之利，恐将尽归朝廷矣！”
马钧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指着图纸上几个精妙的结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因口吃越发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手指在空中比划，眼中充满了狂热与崇拜。
刘辩理解他的心情，温和道：“德衡，稍安勿躁。此图便交由你，由工部牵头，集中优秀工匠，尽快依图制造出样机，进行测试、改进。所需物料、人手，由文若协调，务必优先保障。”
马钧用力点头，珍而重之地双手接过那份《初级纺织机图纸》，如同捧着绝世珍宝。
刘辩又展开第二份图纸，这份图纸上的内容更为抽象一些，主要是流程和配方。“此乃‘优质炼钢法’。”
他沉声道：“如今军中所用环首刀、甲胄，多以百炼钢制成，费时费力，产量极低，且品质参差不齐。此法，可大幅提高炉温，优化生铁、熟铁配比，辅以特定投料与锻打技巧，能稳定、批量地炼制出韧性、硬度远超寻常钢材的‘优质钢’！以此钢铸造兵甲，则我军将士刀锋更利，甲胄更坚！用以制作农具，则更耐用，可深耕，利于农事！”
这一次，连荀彧都动容了。他深知强军与重农乃立国之本，而这优质炼钢法，直指这两大核心！“陛下，若此法果真能成，则我大汉武备将冠绝天下，农事亦可得利器支撑，此乃……此乃社稷之福啊！”他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马钧更是呼吸急促，炼钢之法，乃国之重器！他虽擅长巧思，却也知此道艰难，如今皇帝竟拿出如此详尽的改良之法，他恨不能立刻投身工坊，亲自试验。
“科技之威，在于将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产力。”刘辩看着眼前三人，语气斩钉截铁，“纺织机，旨在富民，抢占布帛市场，积累资本，同时使百姓有更多、更廉价的衣物御寒。炼钢法，旨在强兵固本，提升国力。此二者，便是朕‘科技兴邦’战略之开端！”
他目光灼灼，下达了明确的指令：“德衡，你主要负责纺织机的试制与改进，此物相对简易，要快！炼钢法，由你举荐可靠大匠，在工部辖下择一隐秘之处，建立新式炼钢工坊，严格保密，尽快摸索出稳定工艺。文若，统筹协调，确保资源倾斜。甄公，纺织机一旦成功，立即在大汉商行下设立织造工坊，招募流民、贫妇，大规模生产，同时着手布局原料采购与成品销售网络。”
“臣等遵旨！”荀彧、马钧、甄逸齐声应道，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肩头沉甸甸的责任与前所未有的机遇。
甄逸仿佛已经看到，源源不断的优质布匹和钢铁器物，如同洪流般涌向市场，带来巨额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又将反过来支撑皇帝那宏伟的新政蓝图。他心中暗道，这世道，真的要变了！商贾之力，竟也能与国运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马钧紧握着两份图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它们造出来！一定要让陛下看到的奇思妙想，变成现实！
刘辩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冷的空气涌入，却让他精神一振。远处，洛阳城的街市隐约传来喧嚣的人声。
“旧的秩序正在被打破，新的规则将由朕来书写。”他心中默念，“经济的基础，科技的翅膀，将托举着这个古老的帝国，飞向一个未曾想象过的未来。这场经济与科技的风暴，就从这间小小的厅堂，正式刮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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