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喜悦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为现实的考量。陈羽看着那稳定燃烧的蜂窝煤和简陋的泥炉，眼神恢复了清明。他深知，发明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如何将这技术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收益和安稳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拿出五十枚铜钱，塞到老三陈石手里：“老三，今天辛苦你了。这钱你拿着，就当是工钱。”
陈石一看这么多钱，连忙推辞：“大哥，这哪成！我就是帮你干点活，怎么能要钱！你快收回去！”
陈羽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给你就拿着！不为你自己，也该为翠娥和景哥儿、荷姐儿考虑。老宅那边是什么光景，你比我清楚。自己手里有点钱，心里才不慌。记住，这钱的事，烂在肚子里，谁都别说，尤其是爹娘和老二。”
听到大哥提起媳妇和孩子，陈石推辞的手顿住了。他何尝不知道老宅是个什么地界？爹娘偏心，二哥精明自私，他和媳妇孩子就像那地里的老黄牛，干最多的活，却得不到多少好脸色。他性子木讷，不如老二会哄人，也不如老四机灵，只能靠埋头苦干来换取一丝生存空间。大哥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默默接过钱，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重重点头：“大哥，我晓得了。你放心。”
送走老三，陈羽开始张罗晚饭。他用新买的铁锅炒了个青菜，焖了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又特意给小丫用米粥混合一点点鸡蛋羹，放在灶边温着。
等饭菜稍凉，他抱起小丫，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蛋羹米粥一勺一勺喂给她。小丫头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疼爱，吃得格外香甜，小嘴巴一动一动，圆润的小脸蛋上泛着健康的光泽。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陈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丫被父亲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扎得有些痒，咿呀一声，伸出小手软软地推拒着。陈羽玩心大起，故意用下巴去蹭她的小手和脸蛋，蹭得小丫咯咯直笑，父女俩的笑声充满了这间破旧却渐渐有了温度的茅屋。
将吃饱喝足、玩累了的小丫交给陈嫣照看，陈羽走到院门口，望着沉沉的夜色，眉头再次锁紧。
蜂窝煤是成功了，可怎么变现？
直接拿去卖？卖给谁？怎么定价？会不会被人盯上？这个时代可没什么专利保护，一旦泄露，仿制起来太容易了。自己一个无权无势、还带着四个拖油瓶的鳏夫，怀揣这种“利器”，简直就是小儿抱金于市，随时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他不由得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主角随随便便搞个发明就日进斗金，要么就是科举高中一步登天，要么就被贵人赏识平步青云……以前觉得爽，现在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全是扯淡！古代社会的阶层固化、人情复杂、法律缺失，远非现代人能够想象。真信了那些yy剧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屋内传来了陈沐和陈嫣稚嫩却清晰的读书声：
“……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自子孙，至玄曾。乃九族，人之伦……”
这是《三字经》里讲述宗族传承的句子。听着这朗朗书声，陈羽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眼前骤然一亮！
对啊！宗族！
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宗族的力量在这个时代却是巨大的！青阳村三大姓共治，陈姓是其中之一。自己单打独斗容易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但如果把这项技术和村里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呢？
借助宗族的力量，由村里来主导蜂窝煤的生产和销售，利益共享，风险共担。这样既能快速推广，形成规模，又能凭借宗族的庇护，抵御外部的觊觎和打压。自己作为技术提供者，必然能分得一杯羹，而且安全性大大增加！
这简直是为目前处境量身定做的最佳方案！
想到这里，陈羽心中豁然开朗，之前的焦虑和迷茫一扫而空。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村长陈永贵，先试探一下口风。
……
与此同时，老三陈石揣着那五十铢钱，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老宅。
刚一进门，就迎上了陈青山和王二梅审视的目光。
“还知道回来？”陈青山冷哼一声，“一天到晚不着家，跟着你那疯大哥能有什么出息？”
王二梅也板着脸道：“老三，我可告诉你，少跟你大哥来往！他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老二都敢打！你离他远点，别被他带坏了！还有，你二哥打算再娶一房，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你们三房也得表示表示，出点钱！”
面对父母的数落和索要，陈石心里憋屈，但他天性懦弱，不善言辞，做不到像大哥那样据理力争，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嗯……知道了，爹，娘。”
陈青山盯着他，追问道：“说说，今天都跟你大哥干啥去了？神神秘秘的！”
陈石想起大哥的叮嘱，心里一紧，连忙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回答：“没……没干啥。就是跟大哥去后山想碰碰运气打猎，前山没啥东西，就进了趟后山，结果……结果运气不好，碰到一头山猪，吓得我们赶紧跑回来了。后来就听说村长叔喊人，再后来……猎没打到，我们就去河边挑了点黏土。大哥那屋子四处漏风，想挑点黏土糊糊墙……”
他说得磕磕巴巴，尽量显得真实。关于蜂窝煤和那五十铢钱，他只字未提。
陈青山和王二梅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番，没发现什么破绽，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滚回去吃饭！窝囊废样子！”
陈石如蒙大赦，赶紧溜回自己和刘翠娥住的偏房。
媳妇刘翠娥和两个孩子正等着他。看到他回来，刘翠娥关切地问：“当家的，回来了？吃饭了没？”
陈石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高兴和紧张，忘了在老宅吃饭，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还没……”
刘翠娥连忙要去给他热饭，陈石却拉住她，谨慎地看了看门外，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温热的五十铢钱，压低声音塞到她手里：“快，藏起来！别让爹娘知道！”
刘翠娥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铜钱，吓了一跳：“这……这么多钱？哪来的？”
“大哥给的，说是今天的工钱。”陈石小声道，“我本来不想收，大哥说，不为我们自己，也得为你们娘仨考虑……”
刘翠娥听着丈夫的话，看着手里的钱，眼圈微微一红。在这个大家里，他们三房就像透明人，干最多的活，却得不到多少关怀。大哥这份心意，让她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暖意。她重重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钱藏进了炕席底下最隐秘的角落。
夜色深沉，青阳村的各个角落，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沉入梦乡。而陈羽，则在规划着如何借助宗族之力，撬动未来的希望。命运的齿轮，正在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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