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两人并肩走在横店仿古街区渐次亮起的灯火里。暑气未消，地面蒸腾着白日的余温，但偶尔拂过的夜风总算带来几丝凉意。
秋鼎杰说的那家糖水铺藏在不远处一条稍显安静的巷子里，门脸不大，挂着古旧的招牌，暖黄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看着就让人心生安宁。
推开店门，冷气夹杂着糖水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洗去了满身的燥热。店里人不多，只有两三桌客人低声交谈。
“老板，一份龟苓膏，一份绿豆沙，都要冰的。”秋鼎杰显然是熟客，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熟稔地点单，然后看向簧星，“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这里的姜撞奶和双皮奶也不错。”
簧星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在简易的菜单上扫过。“这样就很好。”他其实不太嗜甜，但此刻确实需要一些冰凉的东西来安抚刚刚经历激烈情绪的身心。
秋鼎杰又加了一份草莓班戟，这才作罢。“你演戏的时候，整个人像绷紧的弓。”他看向簧星，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结束后得好好放松一下，不然容易累垮。”
簧星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习惯了戏里戏外的快速切换，也习惯了一个人消化那些高强度表演后的虚脱感，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绷紧的弓的状态，更少有人会因此带他来吃糖水放松。
“还好。”他习惯性地应道，声音有些轻。
糖水上得很快。莹润的龟苓膏盛在白瓷碗里，淋着浓稠的蜂蜜；绿豆沙熬得沙沙的，看着就清爽解暑。
秋鼎杰把龟苓膏推到簧星面前：“尝尝这个，降火最好。”自己则端起了那碗绿豆沙。
簧星道了谢，用勺子舀了一小块龟苓膏，送入口中。微苦的清甜瞬间在舌尖化开，伴随着冰凉的触感，确实奇异地抚平了心底残留的焦躁。他小口吃着，动作斯文。
秋鼎杰吃相豪爽些，几口下去，半碗绿豆沙就见了底。
他看着簧星安静吃东西的样子，灯影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卸去戏妆后的皮肤更显白皙，甚至能看到脸颊侧一道极浅的、大概是之前头套勒出的红痕。
他忽然觉得，比起片场那个气场强大的演员，眼前这个安静吃着糖水的簧星，更接近他朋友圈里那份清冷下的真实。
“你那个肩膀，”秋鼎杰想起正事，从随身带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医药包，取出一管没拆封的凝胶，“回去洗完澡，把这个涂在酸痛的地方，轻轻揉开，会舒服很多。”他顿了顿，补充道，“是运动医学常用的牌子，效果不错，我也常用。”
簧星看着那管递到眼前的凝胶，又看看秋鼎杰。对方眼神坦荡，带着纯粹的关心，仿佛这只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举手之劳。他沉默地接过，冰凉的管身贴着掌心。
“谢谢。”他这次说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都说了别客气。”秋鼎杰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咱们现在也算是战友了，为了《九幽》后期奋斗的战友。”
“战友……”簧星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这个说法，似乎比同事更亲近，也比朋友多了层并肩作战的意味。
“对啊，”秋鼎杰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刚刚送上的草莓班戟，满足地眯起眼，“后期那边我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有几个难点，等你明天有空，我们一起去盯着他们改，效率更高。”
他开始自然地聊起工作，说起某个特效镜头的调整思路，又提到音效组那边找到了一段更贴合某场戏氛围的背景音乐。
他的话语清晰有条理，带着专业视角，却又不会给人压力。
簧星听着，偶尔提出一两点自己的看法。他发现和秋鼎杰讨论工作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对方能迅速理解他的意图，并能给出切实可行的建议。
这种专业上的契合，让他心底那层因不熟而设下的防线，又松动了几分。
窗外夜色渐浓，巷子里偶尔有行人走过。糖水铺里安静而凉爽，时间仿佛在这里放缓了脚步。
簧星碗里的龟苓膏见了底，他放下勺子，感觉身心都像是被这碗糖水温柔地洗涤过，疲惫感仍在，但不再那么沉重得令人窒息。
“吃饱了？”秋鼎杰问，他也刚好吃完最后一口。
“嗯。”簧星点头。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住哪个酒店？”
“不用，”簧星下意识拒绝，“很近，走回去就行。”
“成，”秋鼎杰也不坚持，爽快地站起身，“那一起走到路口。”
两人走出糖水铺，夏夜的风带着微醺的热度。并肩走在安静的巷子里，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走到主干道路口，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与方才巷内的静谧恍如两个世界。
“那我往这边走了。”簧星停下脚步，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好，”秋鼎杰站在路灯下，光晕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回去记得用药。明天片场见？”
“嗯，明天见。”簧星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转身融入人流，走了几步，却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那道温暖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他的背上，直到拐过街角。
回到酒店房间，簧星洗去一身疲惫和黏腻的戏妆。热水冲刷过身体，带来彻底的松弛。他擦干身体，拿起放在洗漱台上的那管凝胶，拆开，挤出一些在指尖，微凉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他对着镜子，将凝胶仔细涂抹在左肩酸痛的位置，慢慢揉开。起初是凉，随后渐渐泛起一丝温热，僵硬的肌肉仿佛真的舒缓了一些。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耳边似乎又响起秋鼎杰那句咱们是战友，还有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这个夏天，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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