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说！”楠姨的牙齿在打颤，心在发抖，“我和许敬宗是同乡，他家是名门旺族，而我家却一贫如洗。阿耶阿娘起草摸黑干活，一家人也只能刚好填饱肚子。可是，我和妹妹却天生有一副好的长相，才十二三岁就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但是阿耶阿娘却拒绝了，他们要我和妹妹嫁进好人家，不再过苦日子。”
楠姨一直拉着步沧浪的衣袍，此时松开手，擦了擦泪水，继续说下去——
“有一天，许敬宗来到我家，阿耶阿娘很吃惊，这样的贵公子怎会进穷人家的门？他对我阿耶阿娘说，他是回家探亲的，如今他在江都的皇宫办事，宫里经常选美人进献给陛下，你家两位小娘子皮相好，也很机灵，可以进宫当宫女，不愁吃不愁穿，说不定有一天还会当上娘娘，成为主子。他说他可以帮忙。”
又擦了擦眼泪，楠姨继续道：“就这样，在他的帮助下，我和妹妹进了江都宫。进宫不久，我和妹妹都成了先皇的女人。先皇封我为常在，妹妹封为答应。可是，许敬宗的胆子太大了，先皇巡游的时候，如果我没去陪同出游，许敬宗就会来找到我，要和我……”说到这里，楠姨羞愧难当，无法再说下去。
“就这样，你和许敬宗苟合在一起了……”步沧浪的声音冷得像冰。
“原来如此……”他在心里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自己以为冰清玉洁的女人，自己甘用性命守护的女人，却……。
步沧浪的心在绞痛，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霍地扳起妻子的下巴： “你告诉我，我们的儿子，你八个月就生下了。你说是早产，是真的早产吗？他是先皇的？是许敬宗的？还是我的？”
步沧浪的直问，像晴天霹雳，楠姨的脸更苍白了，身子摇摇欲坠，“夫君……我……”
“哼！”步沧浪甩开她的手，“你不回答，就是说他不是我的儿子，是吗？”
“夫君，你会原谅我吗？”楠姨抱住步沧浪的腿。
“啪！”步沧浪狠狠的打了她一个耳光，楠姨的左脸顿时通红。
“这一耳光打你骗我这么多年。”
“啪！”又给她一耳光，楠姨的右脸又是一片红色：“这一耳光打你让我帮别人养了儿子。”
“啪！”步沧浪再给她左脸一耳光，“这一下打的是我们夫妻情断义绝。”
血，从楠姨的鼻子汩汩而下，她趴在地下，已经哭不出来了。
步沧浪转身跑出了家。
“夫君……”楠姨一声声呼唤着。
路上，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的，步沧浪踉踉跄跄走进一个小酒馆。
“来一坛酒！”
店小二双手端来一坛酒，步沧浪不由分说抢过酒坛，咕咚咚咕咚咚，很快将一坛酒喝得一干二净。
旁边的店小二目瞪口呆。
他摇摇晃晃站起，拿出一把铜钱摔给小二，步履蹒跚的走了。
深夜，不知哪里传来的歌声回响在街头，他昏沉沉地走到一个红灯高挂、笙歌阵阵的楼门前。
“这位阿兄，你喝醉了。进来歇歇吧，让阿红为你解解酒。”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响起，朦朦胧胧中，步沧浪觉得自己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一觉醒来，在微弱的烛光下，步沧浪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四周是花花绿绿的彩缎。
“我在哪里？”他一脚蹬开锦被坐起。
“哎呀官人，你弄疼奴家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他吓了一跳，旁边竟然睡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女子赤身裸体，望着他的双眼风情万种！
他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
“阿楠——”他心悸了一下，推开身边的女人，翻身下床穿起衣服。
“哎呀官人，干什么这么急呀？让奴家再陪陪你。”女子晃动着丰满的胸脯贴上来。
他厌恶地推开女子，甩给她一把铜钱后朝外面跑去。
当他快要跑到家的时候，忽然听见几个过路的人正在议论：“好惨，河里的水冰冰冷的，她怎么就跳下去了？”
“哎，这么年轻，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不开跳河了。”
听到这里，步沧浪发了一下呆，猛然朝河边跑去，又回头，猛然朝家里跑去。
“阿楠……”没有回答，
“阿楠……明明……英英……阿瑶！”妻子、儿子、儿媳和女儿都不在家里。
“阿楠……”他发疯似的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从后院跑到前院，没有阿楠的影子，也没有孩子们的身影。猛然，他朝河边狂奔。 快到河边的时候，已经听见了哭声，这是阿瑶的哭声。他慌了，心脏在砰砰直跳，高一脚低一脚朝围观的人群跑去。
儿子和女儿围着他们的妈妈哭泣着，阿楠静静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沉静，一动不动。
步沧浪扒开围观的人，一步一步走近： “阿楠，阿楠，你躺在这里干嘛？怎么睡在这里？”
“你醒醒，你醒醒，阿楠！”他蹲下身，猛烈地摇着妻子。
“阿娘啊！”女儿阿瑶扑在阿娘身上痛哭。
“阿楠，阿楠……”
旁边的一位妇人道，“不要喊了，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死？”他回过头，凶狠的盯了那妇人一眼，妇人吓得赶紧住嘴。
“阿楠，阿楠！”他仍然不停地摇着妻子的身体。
楠姨的面色很平静，紧闭着双眼。身上穿的一条咖啡色的长裙，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阿楠，你回答我好不好？”他还在幻想着妻子能回答一声。 身边有一个男人拍拍他，“老兄，不要这般摇她了，人都已经死了。”
“谁说她死了？”步沧浪嘶哑着吼道，“她没有死，她永远不会死。”他跪下去，抱起妻子朝自己家中走去：“阿楠，我们回家！”
步明明、英英和阿瑶跟在后面，哀哀哭着，喊着阿娘。
一步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家，步沧浪把妻子放在床上， “阿楠，你快告诉我，你没有死，你还活着。是吗？你不会离开我，不会离开孩子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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