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749局地下基地厚重的钢化玻璃,在合金走廊上投下棱角分明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紧张气息——那是即将深入未知之地的预感,混合着金属、消毒水和某种古老草药的味道。
苏婉站在装备研发中心,四周是闪烁的全息界面和悬浮的分子结构模型。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得几乎要将那些数据看穿。
“情感频率匹配度98.7%,神经耦合阈值调整至安全范围……”她低声自语,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面前的金属台上,一个看似简约的银白色项圈正在成形。它内部的结构远比外表复杂——纳米级的生物传感器、量子纠缠通讯单元,以及最核心的部分:一块封装在透明晶体中的神经织网芯片,正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微光。
这是“人性锚点装置”的第三版原型。
“苏博士,吴涯先生的神经生理数据已同步完成。”人工智能助手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平静响起,“但根据模拟,当他的异常能量峰值超过临界阈值时,任何外部刺激都可能被直接屏蔽或摧毁。”
苏婉深吸一口气,调出另一组数据窗口。那是吴涯脑部活动的三维成像——正常区域呈现柔和的蓝色,而被“异化”影响的区域则闪烁着危险的红光,那些区域正在缓慢但持续地扩张。
“所以我们不用外部刺激,”苏婉的手指快速操作着,“我们要在内部建立一个‘回响’。就像在深井中呼喊,声音会在井壁间反复回荡,越来越强。”
她在虚拟界面中拖拽出复杂的算法模型——这是基于对吴涯长达数月的观察数据构建的神经网络映射。每个节点都代表一段特定的记忆、一种情感、一个关于“人类”的瞬间。
“找到关联强度最高的锚点。”她命令道。
屏幕亮起,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苏婉紧盯着那些闪烁的标记:
? 童年时父亲手把手教他写毛笔字的触感(关联强度:9.8\/10)
? 母亲在病床前为他哼唱的儿歌旋律(关联强度:9.7\/10)
? 第一次见到林镇时,对方眼中没有任何恐惧或歧视的平静目光(9.5\/10)
? 苏婉在实验室通宵后,靠在他肩上不小心睡着时均匀的呼吸(9.9\/10)
最后一个数据让苏婉的手指微微一顿。她迅速调整呼吸,将那些私人情绪压回心底,继续专注于工作。
“将这些锚点编码为多维度情感印记,嵌套在装置的量子记忆单元中。”她低声说,“当检测到他的‘人性指数’跌破安全阈值时,这些印记会以他无法屏蔽的方式被激活——不是从外部输入,而是从他自己的意识深处被唤醒。”
“就像在暴风雨中点亮灯塔?”年轻的助手在旁边问道,眼睛紧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数学模型。
“不,”苏婉摇头,眼神坚定,“就像在他即将坠入深渊时,从下方托起一张由所有在乎他的人编织的网。”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装置的能量核心——一块经过特殊处理的陨石碎片,能同时与常规物理法则和某些“非标准”能量产生共振。这是从749局的绝密仓库中申请出来的,记录上只写着“昆仑山坠落物,年代不明”。
“准备进行第一次活体神经耦合测试。”苏婉宣布,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拿起那枚看似轻巧的项圈,感受着它在掌心的微凉触感,心中默默祈祷这个装置永远不会被真正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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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基地的另一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在展开。
阿芸站在一座古老的石室中央,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褪色的符文,在幽蓝的冷光下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游动。空气中有檀香、陈年羊皮纸和某种更古老的气味——那是时间本身的味道。
“通幽之眼,非目之视,非耳之闻,乃心之觉,魂之触。”苍老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却不见说话者的身影。
阿芸盘膝坐于石室中央的阴阳鱼图案上,双目紧闭,呼吸悠长。她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在这个被时间场扭曲的空间里,外界的一小时相当于这里的十天。
“你的天赋很特别,孩子。”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近了些,“你能看见‘线’——连接万物,贯穿生死的线。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表象,是深海表面的涟漪。真正的‘通幽’,是潜入深海之下,看清那些牵引涟漪的力量本身。”
阿芸感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一瞬间,她“看”到的世界完全改变了。
不再是简单的、连接事物的光之丝线,而是一个由无数层次重叠而成的宇宙——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规则、不同的存在、不同的时间流速。生者的世界只是其中最浅、最亮的一层,而在它之下,是无尽的暗影、回声、记忆和可能性。
“九幽并非简单的地下世界或异空间,”那声音解释道,现在阿芸能“看见”声音的主人——一个几乎完全透明的老者虚影,盘坐在她对面的虚空中,“它是所有已发生但未消亡之事的沉淀层,是所有可能但未实现之选择的投影场,是所有终结但未消散之存在的回响地。在那里,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界限模糊不清,因果可以倒置,逻辑可能失效。”
阿芸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身体的不适,而是认知层面的冲击——她的大脑正在被迫适应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就像二维生物突然被赋予理解三维空间的能力。
“集中精神,别迷失在层次之间。”老者的声音如定海神针,“找到你自己的‘线’,顺着它回到中心。通幽之眼不是让你成为旁观者,而是成为连接者——在保持自我的前提下,理解那些不可理解之物。”
阿芸咬紧牙关,在意识的混沌海洋中摸索。她想起了苏婉专注实验时的侧脸,吴涯在失控边缘极力克制的颤抖,林镇眼中深藏的疲惫与责任……这些记忆如锚点,将她拉回自我的中心。
渐渐地,她开始能在那些重叠的层次中分辨出结构。她“看见”了时间本身的流动方向,虽然这方向在九幽中可能毫无意义;她“看见”了不同存在层面之间的“膜”,有些薄如蝉翼,有些厚如城墙;她“看见”了那些在层次间穿梭的阴影,有些是迷失的灵魂,有些是纯粹的概念实体,有些则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东西。
“很好,”老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许,“现在,试着轻轻触碰其中一个层次,不要进入,只是感受。”
阿芸伸出意识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她感知中最“薄”的一层。那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声音、气味、情感如洪水般涌入:
? 一个青铜时代的祭司在月下舞蹈,祈求丰收
? 唐朝的诗人独坐江边,看着远去的孤帆
? 民国时期的女子在战火中紧握爱人的信
? 昨天的自己,在走廊尽头与吴涯擦肩而过时,他手指不易察觉的轻颤
“那是‘记忆层’,”老者的声音将她从洪流中拉出,“所有曾被有意识记录的经历都在那里沉淀。但在九幽,这些记忆可能获得某种程度的自主性,甚至实体化。要小心——有些记忆渴望着被重新经历,有些则试图篡改经历者。”
阿芸睁开眼睛,石室重新变得“正常”,但世界在她眼中已不再相同。她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记忆尘埃,能看见每个人身后拖着的、淡如烟雾的时间轨迹,能看见墙壁中封存的古老回响。
“我准备好了,”她轻声说,声音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我能看见路,也能找到回来的方向。”
老者虚影微微点头,开始消散:“记住,通幽之眼是礼物也是诅咒。你看到的越多,需要承受的也就越多。在九幽,有时候看不见,反而是一种保护。”
阿芸站起身,感受着身体中涌动的全新力量。她的眼睛深处,隐约有幽蓝的光芒流转,那是跨越界限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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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地最深处的隔离区,一场完全不同的对话正在进行。
吴涯坐在特制的椅子上——这椅子看起来普通,但实际上每一部分都由能够抑制异常能量的材料制成,扶手上嵌着实时监测他生理指标的传感器。他对面,林镇站在单向玻璃前,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观察室。
“你知道,从程序上讲,我应该阻止你们。”林镇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深入九幽寻找所谓‘解决方法’,听起来就像是古书中那些自取灭亡的修士会做的事。成功率未知,风险评估无法完成,可能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释放出无法控制的古老存在,引发不同维度之间的连锁崩溃,或者最直接的——你们所有人再也回不来。”
吴涯没有立即回答。他能感觉到椅子中传来的微弱抑制力场,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在他的意识表层。这是必要的预防措施——即使是现在,即使是面对林镇,他也不能完全信任自己体内的那个“存在”。
“但我们没有选择,”吴涯最终说,声音有些沙哑,“我体内的东西正在加速苏醒。苏婉的装置能暂时稳住我,但不是长久之计。阿芸的通幽之眼也许能帮我们找到路,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九幽……那里可能有答案。毕竟,我体内的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来自那里,或者类似的地方。”
林镇转过身,他的眼睛直视着吴涯。那目光中有审视,有计算,有深藏的压力,还有一种奇怪的、近乎共鸣的理解。
“你知道吗,我年轻时也想过类似的事。”林镇走到房间另一侧的椅子坐下,动作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疲惫,“不是关于九幽,而是关于那些我们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东西。我想找到一种‘根本的解决方案’——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异常威胁。”
“后来呢?”
“后来我意识到,有些问题没有根本的解决方案,只有不断的平衡、妥协和管理。”林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但也许……也许我错了。也许只是我这一代人找不到那样的解决方案。”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吴涯以为对话已经结束。然后,林镇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扁盒,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这里面是749局最高级别的通行密钥和身份验证,”林镇说,声音压低,“理论上,它能授权调用局里的一切资源——包括那些被封存的、我自己都没有权限单独开启的东西。”
吴涯盯着那个盒子,没有去碰。“条件是什么?”
“三个条件,”林镇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如果你们在九幽找到所谓的‘解决方法’,必须在实施前将完整的理论、方法和风险评估传回。749局必须有机会验证其安全性和可行性。”
“合理。”
“第二,如果你们发现九幽中存在对现实世界构成直接威胁的因素——无论那威胁是立即的,还是潜在的——你们有义务协助749局进行控制或消除。这不是请求,是责任。”
吴涯点头:“我们是人类,保护人类世界是理所当然的。”
“第三,”林镇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如果情况完全失控……如果你们判断任何解决方案都已不可能,而你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为不可接受的威胁……那么,你有义务确保自己不会落入任何可能利用你体内力量的存在手中。这个盒子里,除了通行密钥,还有一枚微型反物质湮灭弹,当量与广岛原子弹相当,但爆炸范围可控制在直径一百米内。激活密码是你的脑波特征加上苏婉和阿芸的声音识别。”
房间里一片死寂。吴涯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能意识到每一次呼吸时空气进入肺部的感觉。这些都是“活着”的证据,而林镇刚刚给了他结束这一切的工具。
“你把这个给她看了吗?”吴涯轻声问。
“苏博士参与了湮灭弹的安全系统设计,”林镇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知道一旦启动,没有任何已知力量能阻止其引爆。阿芸不知道全部细节,但她知道在极端情况下,你可能需要做出最终选择。”
吴涯闭上眼睛。他能想象苏婉参与设计那个系统时的表情——那种在极致的理性下隐藏着极致的痛苦的表情。她能计算出湮灭弹所需的精确当量,能设计出无法被破解的激活协议,能确保这个“最后手段”在必要时万无一失。然后她会在深夜独自一人时,让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接受所有条件,”吴涯睁开眼,眼神清澈,“但我也要一个承诺。”
“说。”
“如果我们成功了——如果我能在不毁灭自己的前提下,找到控制甚至消除体内威胁的方法——那么749局必须保证,不会再有任何像我一样的人被当作单纯的‘威胁’来处理。你们要建立一个系统,帮助那些被异常力量影响但还保有人性的人,而不是简单地收容或消灭。”
林镇沉默了很久。墙上的监控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记录着两人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微小的肌肉收缩。
“我无法代表整个749局做出这样的承诺,”林镇最终说,声音中有某种沉重的东西,“但我会把它作为正式提案提交给高层委员会,并以我的全部政治资本推动其通过。而且……我个人承诺,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就会尽一切努力实现这个目标。”
吴涯伸出手。林镇握住他的手。这不是一次友好的握手,而是一次协议的确认,一次责任的交接,一次在人类存续的边缘达成的危险共识。
“什么时候出发?”林镇问。
“苏婉的装置明天完成最终测试,阿芸的特训还需要至少三天才能稳固,”吴涯计算着,“四天后。我们需要做一些最后的准备,还需要一些特定的装备。”
林镇点头,从怀中取出另一件东西——一个看起来非常古老的青铜罗盘,表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但中央的指针却异常明亮,仿佛由某种发光液体制成。
“这是‘九幽司南’,唐代袁天罡所制,据说是根据更古老的遗物复现的,”林镇将它放在桌上,“在正常世界它指向南方,但在某些异常空间中,它会指向能量流动的‘源点’或‘汇点’。在九幽,它可能会是你们唯一可靠的导航工具。保管好,这东西是孤品,毁了就没有了。”
吴涯小心地拿起罗盘。它比看起来要重得多,触感冰凉,但那种冰凉很快变成一种温润,仿佛罗盘在适应他的体温。指针微微颤动,指向房间的某个角落——那里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但吴涯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那个“存在”对那个方向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它已经在工作了,”吴涯低声说,“谢谢。”
“别谢我,”林镇站起身,走向门口,“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在无数糟糕的选择中,选一个看起来最不糟糕的。四天后,基地东侧的第七传送室会为你们开启定向裂隙。能量只够维持开启状态三分钟,错过了,你们就得自己找路进去了。”
他走到门边,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还有,吴涯。”
“什么?”
“活着回来。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门轻轻合上,留下吴涯一人坐在寂静的房间里,手中握着那个能指引前路的古老罗盘,和那个能终结一切的金属盒子。
四天。还有四天,他们就要踏入人类知识边缘之外的领域,踏入一个连749局最古老的档案也只有只言片语记载的地方。在那里,物理法则可能只是建议,时间可能只是选项,而他们所要寻找的,可能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问题的答案。
吴涯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个沉睡的存在,感受着那缓慢而不可阻挡的苏醒进程。他能听见它的“呼吸”——如果那能被称为呼吸的话。他能感觉到它的“梦”——如果那能被称为梦的话。在那梦中,有星辰的诞生与死亡,有维度张开与闭合的潮汐,有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渴求。
“再等等,”他在心中低语,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它说,“我们都会找到答案的。无论那答案是什么。”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记录着倒计时的继续。在基地的另一端,苏婉正进行着装置的最后调试,阿芸正在巩固她新获得的能力,而林镇则站在指挥中心的巨大屏幕前,看着那些闪烁的数据点和不断更新的风险评估报告。
四个人,四条线,在命运的交织点汇聚,即将共同踏入那片被称作“九幽”的未知黑暗。他们带着科学的装备、古老的法器、觉醒的天赋,以及一个脆弱的协议。他们寻求一个答案,寻找一种可能,追求一个不确定的救赎。
而在地表之下,在现实世界的另一面,在那些被遗忘的、被掩埋的、被否定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有什么东西一直等待着,等待着有人再次踏足那些不该被踏足的领域,等待着那些问题的提出,等待着那些边界的跨越。
时钟继续滴答。倒计时继续。四天后,裂隙将开启,旅程将开始。
而在那之前,他们还有最后的准备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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