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林舟揣着两个菜窝头刚走出家门，就被陈铁牛拽住了胳膊，这家伙一脸急火，喉结上下滚了滚：“舟哥，出事了！张大爷家的棉袄被人偷了！”
“啥？”林舟心里一沉。张大爷去年冬天差点冻坏腿，那件棉袄是他用两斤红薯干从供销社换的，里面塞了新棉花，是全村老人里最厚实的一件。
“今早发现的，就搭在院墙上晒，转眼就没了！”铁牛气得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张大爷现在正蹲在门槛上抹眼泪呢，那棉袄要是找不回来，这老骨头怕是熬不过正月！”
林舟往张大爷家走，路上碰见不少村民，都在议论这事。赵大娘拄着拐杖跟在后面，嘴里念叨：“肯定是外村来的投机倒把分子干的！前几天就听说有人在镇上倒卖棉衣，一件能换半袋粮食呢！”
到了张大爷家，老头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见林舟来，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小舟啊，那棉袄……那棉袄是我攒了仨月工分换的啊……”
林舟扶他起来，往屋里瞅了眼，墙角堆着些破棉絮，是去年的旧棉袄，烂得露出了里面的麻线。“大爷别急，我帮你找。”他摸了摸口袋，戒指里还有件军绿色棉袄，是穿越时带的，虽然样式新了点，但洗得发白，说是“远房亲戚穿旧的”应该能糊弄过去。
但他没直接拿出来。偷棉袄的人敢在村里下手，肯定还没走远，不把这伙人揪出来，以后指不定还会偷啥。
“铁牛，你去村口看看，有没有陌生人进出。”林舟低声吩咐，“尤其是背着包袱的，多留个心眼。”
“欸！”铁牛应声就跑，刚出院门又折回来，“对了舟哥，周秀莲让我告诉你，她娘织了双棉鞋，让你去拿。”
林舟点点头，等铁牛跑远了，蹲下身查看院墙——墙头上有个模糊的脚印，沾着些黄泥土，不是村里的黑土。“这伙人是从东边来的。”他心里有了数，东边是去镇上的路，往年就常有贩子往那边跑。
正琢磨着，周秀莲掀着门帘进来了，手里捧着双棉鞋，黑布面，纳得密密麻麻的针脚，看着就暖和。“我娘说你那鞋快磨破了，让你换上。”她把棉鞋往林舟手里塞，眼神往张大爷身上瞟了瞟，“棉袄的事……我听说了。”
“嗯，正想办法找。”林舟接过棉鞋，触手温乎，“你娘有心了。”
“我娘还说，前几天看见两个外乡人在村东头转悠，背着个蓝布包袱，鬼鬼祟祟的。”周秀莲压低声音，“会不会是他们？”
林舟眼睛一亮：“多大年纪？长啥样？”
“看着三十来岁，一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子，说话带着南边口音。”周秀莲回忆着，“那矮胖子总往人家里瞅，当时我娘就觉得不对劲。”
“有了。”林舟站起身，往院外走，“秀莲，你陪张大爷坐会儿，我去去就回。”
他快步往村东头赶，路上碰见赵大娘，老太太正跟几个妇女念叨：“……那俩外乡人昨天还来问我有没有旧衣裳卖，我说没有，他们还不死心，啧啧，现在想想就不对劲！”
“赵大娘，他们往哪走了？”林舟追问。
“好像是往镇上去了，说要去供销社换点东西。”赵大娘拍着大腿，“你说这叫啥事儿！偷老人棉袄，丧良心哟！”
林舟没再多说，抄近路往镇上跑。他知道镇上有个旧货市场，专有人在那儿倒卖粮食、衣物，那些投机商十有八九在那儿。
刚到市场入口，就听见一阵争吵声。一个瘦高个正扯着个农民的胳膊：“我说这棉袄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凭啥说是你家的？”
“这上面有我娘绣的补丁！”农民急得脸红脖子粗，手里攥着件军绿色棉袄——林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上次送给王寡妇家的，怎么会到这儿来？
“胡扯！”旁边的矮胖子推了农民一把，“再闹就送你去公社说理！看是你偷东西还是我们卖东西！”
林舟心里火气直冒，这俩货不光偷了张大爷的棉袄，还敢在这儿强买强卖。他没直接上前，绕到后面瞅了眼——瘦高个背着的蓝布包袱里，露出半截灰棉袄，上面打了个三角形的补丁，正是张大爷那件！
“有好戏看了。”林舟摸了摸戒指，里面有两尺细布，是他准备给周秀莲做帕子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走到市场中间的空地上，故意提高嗓门：“各位老乡，我这儿有块细布，想换件棉袄，谁有多余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看过来。那俩投机商眼睛顿时亮了——细布在这年月金贵得很，能换好几件棉袄。瘦高个使了个眼色，矮胖子立刻凑过来：“同志，我这儿有棉袄，你看看？”
林舟瞥了眼他手里的棉袄，故意皱眉：“这也太旧了，有没有好点的？”
“有有有！”瘦高个赶紧把蓝布包袱卸下来，掏出张大爷那件灰棉袄，“这件怎么样？棉花厚实，还新着呢！”
林舟接过棉袄，手指摸到里面的三角形补丁，心里冷笑，脸上却装作满意：“还行，多少钱？”
“两尺细布，再添五斤红薯干！”瘦高个狮子大开口。
“太贵了。”林舟把棉袄往他怀里塞，“我看还是去供销社买新的划算。”
“别别别！”矮胖子赶紧拦住，“一尺布，三斤红薯干，不能再少了！”
“行。”林舟掏出细布，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半斤炒黄豆，是他早上刚从戒指里取的，“红薯干没带，这个换行不行？”
炒黄豆的香味飘出来，俩投机商咽了咽口水。这年月能吃上炒黄豆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他们对视一眼，瘦高个点头：“行！换了！”
林舟接过棉袄，刚要转身，刚才被欺负的农民突然喊：“同志！他们是骗子！那棉袄是偷来的！”
瘦高个脸一沉：“你胡说八道啥！”
“我没胡说！”农民指着林舟手里的棉袄，“张大爷家的棉袄就有三角补丁！我见过！”
周围的人顿时炸了锅，纷纷指责俩投机商。瘦高个急了，掏出把小刀：“谁敢多管闲事？”
林舟早有准备，侧身躲过他的刀，顺手抄起旁边的扁担，“啪”地一下打在他手腕上，小刀“当啷”落地。“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还敢动刀子？”
矮胖子见状想跑，被周围的老乡拦住了。有人喊：“送公社去！让李书记好好审审！”
正闹着，陈铁牛带着几个村民赶来了，看到这场景，抡起拳头就要揍人，被林舟拦住了：“别动手，送公社处理。”
俩投机商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在嚷嚷：“我们是正经做生意的！你们诬陷好人！”
“是不是诬陷，到了公社就知道了。”林舟提起蓝布包袱，里面除了两件棉袄，还有半袋小米，一看就是偷来的。
回到村里，张大爷见到自己的棉袄，激动得直抹眼泪。王寡妇家的棉袄也物归原主，那农民握着林舟的手连声道谢：“多亏了你啊小舟！不然我真说不清了！”
李书记赶来的时候，正看见村民们围着俩投机商唾骂。他皱着眉听完经过，指着俩货骂：“你们这俩混账东西！连老人的救命棉袄都偷，良心被狗吃了？”
“书记，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瘦高个吓得直哆嗦。
“错了就完了？”李书记瞪着眼，“关起来！明天送县里批斗！让全县都知道你们干的好事！”
处理完投机商，天已经擦黑。林舟往家走，周秀莲在路口等着，手里提着个布包。“我娘让我给你留的晚饭。”她把包递过来，“今天多亏你了，不然那俩骗子还不知道要坑多少人。”
林舟打开布包，是一碗红薯粥，上面卧着个鸡蛋，香气扑鼻。“你娘总想着我。”
“我娘说你是好人。”周秀莲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也觉得。”
林舟心里一暖，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早点回去吧，天凉。”
“嗯。”周秀莲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那棉鞋……合脚不？”
“合脚，暖和。”林舟笑着晃了晃脚。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林舟摸了摸怀里的棉袄，又看了看手里的红薯粥，忽然觉得这腊月的风也没那么冷了。他知道，这“躺赢”不是躲在家里守着戒指里的物资，而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护着身边的人，守着村里的规矩，日子才能过得踏实。
回到家，他把张大爷的棉袄洗干净，又从戒指里摸出些新棉花，连夜重新絮了絮。棉袄变得厚实蓬松，他看着满意，明天送过去，张大爷肯定能暖暖和和过冬了。
灶台上的红薯粥还温着，林舟舀了一勺，甜丝丝的。他想起白天那俩投机商被捆着的怂样，忍不住笑了——这年月，谁都想多捞点好处，但用歪门邪道得来的，迟早得还回去。
就像他藏在戒指里的物资，看着是占便宜，可真到了关键时候，不还是得拿出来帮衬乡亲？说到底，人活着，不就图个心里踏实，身边人都好好的吗？
窗外的风还在刮，林舟却睡得格外安稳。梦里，他看见开春后的玉米地绿油油的，周秀莲在田埂上笑，张大爷坐在门口晒太阳，铁牛扛着锄头哼着歌……那画面，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让人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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