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里的硝烟（确切说是空间乱流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顾临渊正打算去查看那名昏迷男子的情况，一股熟悉的悸动忽然从丹田深处传来。
嗡……
那株枝繁叶茂的暗银色界力树苗，毫无征兆地自行摇曳起来，洒落点点清辉。紧接着，一缕极其精纯、带着某种“饥渴”与“探索”意味的界力，自主地从树苗根系分离，如同拥有灵性的游蛇，悄然离体，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滑向那处被“三重崩”炸出的浅坑。
顾临渊心中一凛，立刻停住脚步，星辉之瞳全力运转，密切观察着这自主离体的界力。
以往，界力自主离体，往往是在击杀强大敌人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猛地扑向敌人溃散的能量核心，进行高效的包裹、压缩、吞噬，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目标明确。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那缕界力在浅坑边缘游移、盘旋，似乎显得有些……困惑？它缓慢地扫过坑底那滩焦黑粘稠的混合物，掠过那些破碎的骨片和布料残骸，甚至探入到被空间乱流搅得一片混沌的泥土中。
它在“寻找”。
不是寻找庞大、凝聚的能量源，而是在一片被摧毁殆尽的残骸中，艰难地搜寻着某种“特定”的、极其微弱且性质迥异的能量残留。
足足过了近十秒钟，界力才在坑底某块几乎化为焦炭的碎骨片旁边，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带着冰冷与腐朽气息的能量丝线——那是吸血鬼被彻底湮灭后，残存的最本源的一丝黑暗血能。
界力如同发现目标的猎手，瞬间缠绕上去，将其紧紧包裹。但包裹的过程也并不顺利，那丝黑暗血能似乎极其顽固，与界力的性质格格不入，甚至在尝试侵蚀和污染界力。自主离体的界力不得不消耗更多自身能量，构筑起更严密的封锁，才勉强将其压缩成一个比米粒还要细小、颜色灰暗、极不稳定的能量颗粒。
然后，这缕界力才带着这颗“艰难”获得的战利品，缓慢地、甚至有些“疲惫”地沿着原路返回，重新没入顾临渊体内，融入界力树苗的根系。
顾临渊闭目凝神，仔细体会着这丝异种能量被树苗吸收后的变化。
没有以往吞噬精纯灵力或强大妖力后的那种明显的“成长感”或“满足感”。树苗的枝叶只是轻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吸收的不是养分，而是一小粒难以消化的砂石。那丝黑暗血能在树苗内部被迅速分解、转化，过程比以往慢了许多，最终化为一点点极其稀薄的、性质中性的能量，汇入界力循环之中，对修为的提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顾临渊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凝重。
“看来……国外的修炼体系，或者说这种源于黑暗诅咒的力量，与华夏正统的灵力、妖力乃至鬼气，在能量本质和构成法则上，存在根本性的差异。”
界力虽然号称能衍化虚空、包容万物，但在面对这种完全陌生的异种能量时，也表现出了“消化不良”和“转化效率低下”。这或许意味着，通过击杀吸血鬼来快速提升修为的设想，并不现实。
更让他警惕的是，那丝黑暗血能中蕴含的冰冷、侵蚀、以及对生命力的扭曲渴望，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长期接触或大量吸收这类能量，恐怕会对自身心性或界力的纯粹性产生负面影响。
“这条路，走不通，也不该走。”顾临渊暗自警醒。
就在这时，他怀中特制的、连接特调局内部紧急行动网络的通讯器，发出了尖锐而连续的蜂鸣！这是最高优先级的多点事件爆发警报！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佩戴的战术目镜（与讯灵中心“天网”系统部分联通）边缘，开始疯狂刷出红色的警示信息，并在杭市的电子地图上，标注出至少八个正在高速移动的、被标记为“高危异常能量源”的光点！
这些光点原本分散在城市不同区域，但此刻，它们仿佛接到了统一的指令，正从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坐标——也就是顾临渊目前所在的“午夜玫瑰”酒吧附近区域——迅速合拢！
“所有外勤单位注意！所有外勤单位注意！”通讯频道里传来调度中心几乎变调的声音，“监测到至少八个高威胁目标正由不同方向朝你部所在区域急速移动！速度极快，能量反应与之前袭击事件残留高度吻合！重复，八个高威胁目标正在向你部合围！请现场单位立刻评估风险，准备接敌或撤离！支援力量正在全力赶赴，预计抵达时间……三分钟！”
三分钟！
顾临渊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八个！而且看这移动速度和协同性，绝非刚才那种单打独斗的男爵级吸血鬼！这分明是有组织的报复，或者说……围猎！
是因为自己击杀了它们的同伴，暴露了位置，所以引来了围攻？
没有任何犹豫，顾临渊身形一闪，来到昏迷男子身边，迅速给他注射了一支随身携带的特制强效止血及灵魂稳定剂，然后一把将他扛起，冲出后巷，塞进SUV的后座。
“带伤员立刻撤离，去第二集结点与医疗队汇合！”他对匆匆赶来的两名庶务司外勤队员简短下令。
两人看到顾临渊凝重的脸色和远处天边（通过能量感应）隐约传来的压迫感，没有多问，立刻上车，引擎咆哮着冲了出去。
顾临渊则站在原地，缓缓转身，面向那些“高危能量源”合围而来的方向。他体内，界力树苗感应到即将到来的巨大压力，不再摇曳，而是如同扎根虚空般稳稳矗立，暗银色的光华内敛，却酝酿着更加磅礴的力量。
万界剑柄再次滑入掌心，冰冷而踏实。
他非但没有撤离，反而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巷口相对开阔一些的位置，正好处于几条街道交汇的阴影边缘。
跑？往哪里跑？在城市里和八个擅长速度、感知敏锐的吸血鬼玩捉迷藏，只会把战火引向更多无辜区域。
既然它们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林秘书，”顾临渊对着通讯器平静开口，“通知谢长老，疑似境外吸血鬼集群入侵，数量至少八，正在对我形成合围，坐标已共享。请求异闻调查科及附近所有A级以上外勤小队，即刻向本区域靠拢，构建外围封锁线，疏散群众，禁止任何未经许可者进出交战区域。”
“是，部长！”林晓月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许多，“指令已下达。谢长老回复：他已知晓，正从总部赶回，授权你全权处置，必要时可动用‘区域紧急事态协议’。异闻调查科第一、第三小组预计两分半钟后抵达外围。‘天网’已全面覆盖该区域，正在追踪目标实时动态。”
两分半钟……足够了。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叶，带走最后一丝杂念。他抬起头，星辉之瞳穿透夜幕的阻隔，已经能“看”到远处楼宇之间，数道如同鬼魅般急速掠近的暗红色能量轨迹。
它们的气息，远比刚才击杀的那只要强！其中两道，更是晦涩深沉，带给他明显的压力感——至少是子爵级别，甚至……可能更高。
街道上的行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一种莫名的寒意和心悸让他们匆匆加快了脚步，或是躲进了附近的店铺。原本喧闹的酒吧街，诡异地安静了几分。
夜色越发深沉，霓虹的光芒似乎也暗淡了。空气仿佛凝固，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与此同时，在数公里外，一辆低调的黑色加长轿车内。
弗里德里希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瞳孔如同竖缝般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面前一个悬浮的、由暗红色血液构成的小型魔法阵图。阵图中，代表某个光点的部分，已经彻底熄灭、消散。
“瓦尔特的气息……消失了。”他的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被干净利落地抹掉了。连最基本的血能回归仪式都没能触发。”
旁边，艾瑞莉亚同样摘下了帽子，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她绝美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碧蓝的眼眸深处，血色隐现。“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彻底灭杀一名‘夜刃’，对方的力量和手段，不容小觑。我感应到，杀死瓦尔特的能量残余……很奇特，不是圣光，也不是常规的元素之力。”
“有意思。”弗里德里希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犬齿，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看来，我那位‘可爱的妹夫’身边，还真有些不得了的朋友呢。也好，省得我们慢慢找了。”
他手指轻轻一点面前的血液阵图，声音传遍车内所有沉默的随从耳中：“所有人，放弃原定狩猎计划。目标变更：围猎那名杀死瓦尔特的东方修士。我要活的……或者，尽可能完整的尸体。”
“是，大人！”车厢内，响起几声压抑而兴奋的低吼。
加长轿车猛地加速，朝着顾临渊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车内，浓郁的黑暗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一场针对顾临渊的、由至少八名精锐吸血鬼发起的围猎，已经拉开序幕。
而顾临渊，如同磐石般立在巷口，暗银色的界力开始在他周身无声流淌。
猎手与猎物，即将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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