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悬浮在半空中的秦岳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他那张半人半鬼的脸上，数十只复眼同时转动，死死盯着我手里那瓶摇晃的“药剂”。
那里面装着淡粉色的液体，在猩红的天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诱人的光泽。
“没错，生意。”
我强行压下心跳，脸上挂着那种只有在黑市宰肥羊时才会露出的、极度真诚的微笑。
“你看，你现在虽然变强了，但你也快裂开了不是吗？”
我指了指他那不断掉落黑色烂肉的右半边身体。
“那种被异物侵蚀、灵魂被一点点嚼碎的痛苦……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再过十分钟，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会变成那个怪物的养料，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我手里这瓶东西……”
我轻轻晃了晃瓶子，液体撞击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它是【寂静病院】老院长的毕生心血，专门用来中和灵体排斥反应的【灵魂稳定剂】！只要一口，就能帮你锁住神智，让你完美融合这股力量！”
“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神，而不再是一个……随时会炸的拼装玩具。”
“呼哧……呼哧……”
秦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那如同风箱般破烂的喉咙里发出了贪婪的吞咽声。
作为一个追求完美的偏执狂，现在的身体状态确实是他最大的噩梦。他能感觉到那个神话种幼体的意识正在疯狂反扑，试图吞噬他的理智。
他太渴望“稳定”了。
“给我……”
一只漆黑的、流着脓液的触手缓缓伸到了我的面前，掌心那只竖眼贪婪地张开，“把它……给我！”
“哎？别急啊。”
我手腕一翻，把瓶子收了回来，一脸“亲兄弟明算账”的市侩表情。
“这可是绝版货，用一瓶少一瓶。秦副会长，咱们是不是得先谈谈价钱？”
“你要……什么？”秦岳的声音里压抑着暴怒，但他忍住了。
“很简单。”
我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放我的朋友们走。把这栋楼的封锁解开。”
“第二，把你手里那个【灾厄核心】的控制权……交出一半给我。”
“我知道你舍不得，但要是命都没了，还要核心干嘛？对吧？”
“……”
秦岳沉默了。
他那只完好的左眼里闪过一丝阴毒的算计。
只要拿到药剂，只要稳定了状态……这几只蝼蚁，还不是随手就能捏死？至于控制权？哼，死人是不需要控制权的。
“好。”
他那张扭曲的嘴咧开了一个恐怖的弧度。
“我……答应你。”
“成交！”
我没有任何犹豫，仿佛真的信了他的鬼话，抬手就将那个瓶子抛了过去。
粉色的药剂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所有人的目光——我的，林鼠的，芽芽的，还有秦岳那几十只眼睛的目光——都死死地黏在了那个瓶子上。
近了。
更近了。
秦岳的触手猛地一卷，精准地接住了那个小瓶子！
他甚至没有丝毫怀疑，直接用触手尖端那锋利的骨刺削开了瓶盖，仰起头，将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地倒进了那张裂开的大嘴里！
“咕嘟。”
液体入喉。
整个天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秦岳砸了咂嘴，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
“这味道……”
“怎么有点像……草莓味的？”
“bingo！”
我打了个响指，脸上的真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骗到傻子了”的恶劣狂笑。
“恭喜你答对了！秦副会长！”
“那是我刚才喝剩下的半瓶【草莓味高能营养液】！保质期还剩两个月，绝对新鲜！不用谢，这一瓶算我请你的，不要钱！”
“什……什么？！”
秦岳愣住了。
他那颗因为融合了神话种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足足花了两秒钟才处理完这个信息。
营养液？
草莓味？
他堂堂【大师】阶强者，即将飞升的准神，在最关键、最神圣的时刻……
被一个F级的蝼蚁，喂了半瓶……
喝剩下的……
饮料？！
“噗——！！！”
极致的羞辱感，瞬间引爆了他的理智！
一口黑血混合着粉红色的营养液，被他气得直接喷了出来！
“苏——瓷——！！！”
“我要把你……生吞活剥！！！！”
“轰隆——！！！”
整座【神谕】大厦都在随着他的暴怒而颤抖！
天台上，那些黑色的血肉疯狂蠕动，无数根骨刺像是疯长的荆棘一样从地下钻出，瞬间封死了我们所有的退路！
“就是现在！”
我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耗子！他急火攻心了！能量回路乱了！”
“给我轰他丫的！”
原来，刚才那个“假药”不仅仅是为了羞辱他。
更是为了……激怒他！
一个处于极端愤怒、理智崩坏状态下的敌人，他对能量的控制力会降到最低！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破绽！
“收到！！”
一直趴在地上装死的林鼠，此刻猛地跳了起来！
他手里捧着那台早就蓄势待发的数据终端，屏幕上是一个正在疯狂旋转的红色按钮。
“【数据病毒·逻辑死锁】——发射！！！”
“滋滋滋——”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由纯粹数据构成的病毒流，趁着秦岳心神大乱、防御松懈的一瞬间，狠狠钻进了他那个还在喷血的嘴巴里！
“呃啊啊啊啊——！！！”
秦岳的咆哮声瞬间变调！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万只发疯的蜜蜂，思维逻辑瞬间卡死！
那半个神话种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地排斥他的人类意识！
右半边的肉瘤开始剧烈膨胀，触手不受控制地抽打着他自己的身体！
“好机会！”
我一把抄起工兵铲，对着身后的芽芽大吼：
“芽芽！给他加个‘背景音乐’！”
“嗯！”
芽芽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无比。她举起破碎的【音波螺】，小嘴一张。
“啊————”
带有【净化】属性的高频音波，像是一根看不见的尖刺，直刺秦岳的灵魂！
三重打击！
羞辱（精神暴击）、病毒（逻辑瘫痪）、净化（属性克制）！
哪怕他是【大师】阶，哪怕他融合了神话种，在这一套不讲武德的组合拳下，也得给我跪下！
“轰——”
秦岳那庞大的身躯终于失去了平衡，重重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砸在天台的血肉地板上，溅起漫天黑泥。
“趁他病，要他命！”
我像一只看见腐肉的秃鹫，拎着铲子就冲了上去。
“阿铁不在，老娘亲自给你开瓢！”
我高高跃起，手中的工兵铲对准了秦岳那颗还在流血的脑袋，狠狠劈下！
“铛——！！！”
然而。
就在铲刃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一毫秒。
一只惨白的手，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的肉瘤里伸了出来，稳稳地……接住了我的铲子。
那只手没有皮肤，只有森森白骨和缠绕在上面的黑色血管。
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顺着铲柄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看到，趴在地上的秦岳，缓缓抬起了头。
但他脸上的愤怒、羞辱、疯狂……统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绝对的、高高在上的、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
漠然。
“闹够了吗？”
那个声音，不再是秦岳的男中音，也不再是怪物的嘶吼。
而是一个……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重叠了无数声线的叹息。
“凡人的智慧……终究只是这种程度的小把戏吗？”
“咔嚓！”
那只白骨手掌轻轻一捏。
我那把虽然卷刃但依然坚挺的【精钢工兵铲】，就像是一块酥脆的饼干，被直接……捏成了粉末！
“噗！”
巨大的反震力让我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芽芽身边。
“老板！”
“姐姐！”
林鼠和芽芽惊恐地扑过来。
我挣扎着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那个正在缓缓站起来的“东西”。
秦岳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那些丑陋的肉瘤、触手、黑烟……正在迅速收缩、硬化，变成了一套漆黑的、仿佛由某种生物甲壳构成的外骨骼装甲。
那只巨大的【灾厄之眼】，缩小成了拳头大小，镶嵌在他的胸口，缓缓转动。
而他的脸……
变成了一张没有五官的、光滑的白色面具。
只有一个红色的符文，在面具额头处闪烁。
“这不是秦岳……”林鼠的数据终端彻底爆表，冒出了火花，“能量读数……无法显示！这……这是……”
“完全体。”
那个“面具人”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
“感谢你们的‘假药’，也感谢你们的‘病毒’。”
“正是因为你们打破了那具凡人躯壳的‘理智’枷锁……”
“——吾，才得以真正‘降临’。”
他缓缓抬起手。
整个天台的空间，瞬间被锁死！
重力、空气、光线……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志下扭曲。
“作为回报……”
“——吾将赐予你们……永恒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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