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茶香还在飘。
楚玄霄仍坐在小凳上,手指搭在粗陶茶壶口,指尖微热。壶底那道裂纹还在发烫,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他没动,也没睁眼,只是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一样。
阿斑趴在他脚边,耳朵贴地,右眼的茶梗眼罩歪了一点,露出底下那只浑浊的老眼。它没吼,也没起身,只是盯着前方某处虚空,鼻尖轻轻抽动。
远处三大宗门的人还跪着,没人敢抬头。逍遥联盟守在茶摊外围,连大气都不敢出。刚才那一战太怪了,敌人自己把自己打倒了,而楚玄霄连姿势都没换过。
就在这时,空气开始扭曲。
不是风吹,也不是雾起,而是空间本身像水面一样荡开一圈波纹。一道人影从虚空中走出,脚步轻得没有声音。
他穿白衣,袖口染着暗红,脸上带着悲悯神情,仿佛来救世的圣人。可他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滴血迹,像是从身体内部渗出来的。
“楚玄霄。”他的声音很温和,“你夺混沌青莲,灭我护法,今日若不归还,天下必乱。”
楚玄霄睁开眼。
他看了对方一眼,忽然笑了。
一笑,眉心就亮了起来。一道青色莲花纹路浮现,九片花瓣缓缓旋转。紧接着,九种颜色的火焰从他身上燃起——金、青、赤、白、黑、紫、蓝、橙、银,层层叠叠,却不烧毁一片叶子,不点燃一根草。
这火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照心的。
血魔殿主皱眉:“装神弄鬼。”
他说完,抬手一撕。
手掌划过空气,空间应声裂开一道口子。裂缝漆黑深邃,本该通向另一方世界,可里面浮现的却不是天地山河,而是一幕画面——
三百年前,一座城池被血云笼罩。街道上堆满尸体,孩童趴在母亲身上哭喊,下一秒头颅飞起。一个白衣人缓步走过,手里拿着箫,一边走一边吟诗:“众生皆苦,唯我渡之。”脚下踩着断手残肢,嘴角含笑。
那是他。
画面一闪,又是一幕——他站在高台之上,面对万千修士,宣布要“净化世间”。雷劫降临,他引天雷入体,结果心魔爆发,体内响起无数声音:“你才是最大的恶!”他怒吼着斩杀同门,把整个宗门炼成了血池。
再闪——是他亲手杀死亲传弟子,只因那人说了一句“师父,你错了”。他还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说“你是为大道献身”。
一幕接一幕,全是他的杀戮,全是他的疯狂。他越想屏蔽,画面越多。他越是自称正义,因果就越清晰。
他开始后退。
“这不是真的!”他大吼,“我是为了修仙界好!我是为了秩序!你们不懂!”
楚玄霄还是坐着,一句话没说。
他右手一扬,腰间的粗陶茶壶飞起,悬在头顶。壶嘴朝下,清流涌出。水珠一颗颗飘在空中,排列成行,字字清晰——
《茶经》全文,现于虚空。
陆羽所着,失传万古的茶道总纲,此刻竟由一杯凡水写就。每个字都泛着淡淡光晕,像是自带规则之力。风吹过,文字不动;血雾靠近,自动蒸发。
血魔殿主盯着那些字,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他一生追求力量,认为弱者皆可牺牲,强者才有资格定义对错。他不信命,不信因果,只信手中剑与心中“理”。可现在,这些字像镜子一样照进他的灵魂,逼他直视自己——
你所谓的理,不过是欲望的遮羞布。
你所谓的救世,不过是杀戮的借口。
你以为自己在掌控命运,其实早被业力缠身。
“不!!”他双手抱头,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但他硬撑着没倒,嘶吼道,“我做的事都是必要的!没有牺牲就没有进化!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摆茶摊的!”
楚玄霄这才开口。
声音不高,也不重,但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天地之间。
“你说我装神弄鬼?”
他顿了一下,看着对方,“可你连自己都不敢看一眼。”
话落,茶壶缓缓落下,回到他腰间。空中的《茶经》文字开始消散,化作点点光芒,融入夜风。每一道光掠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血气都被净化,地面裂痕悄然愈合,枯叶重新变得湿润。
血魔殿主的身体开始崩解。
不是被攻击,不是受伤,而是从内里瓦解。他的白衣一寸寸褪色,变成灰白;脸上的悲悯表情碎裂,露出底下扭曲的恨意;双眼充血,瞳孔却逐渐失去焦点。
他张嘴想说什么,发出的却是七个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那是他生前吞噬过的七个正道天骄,在他体内挣扎呐喊。
最终,他双膝触地。
整个人跪在了楚玄霄面前,哪怕他已经不想跪。
他仰头看着那个穿着旧衬衫的男人,看着他平静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你不是靠力量赢的。”
“你是……道本身。”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化作一缕黑烟,被夜风吹散,连灰烬都没留下。
天地安静。
连风都停了三秒。
然后,茶香重新弥漫开来,比之前更浓,更清,像是整座山都在呼吸。
楚玄霄闭上眼。
手指依旧搭在茶壶上,姿势没变,位置没动。他像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喝了一口冷茶,又继续等下一波客人。
阿斑趴在他脚边,舔了舔鼻子,耳朵抖了一下,然后重新贴回地面。它知道,今晚不会再有人来了。
远处跪着的人群依然没动。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喘不过气。直到那股压迫感消失,才有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茶摊方向。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青年,坐在破凳上,靠着一把旧茶壶,好像随时会睡着。
但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
刚才那一战,不是打赢的。
是被人用“道理”活活碾死的。
而那个讲道理的人,甚至没站起来过。
月光洒下来,照在茶壶底部那道裂纹上。
裂纹已经不再发烫。
反而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霜。
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被彻底封印。
楚玄霄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壶身。
三声。
很轻。
但整座山的落叶,同时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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