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京州市委常委会议室灯火通明。
接到紧急通知的市委常委们，一个个行色匆匆地赶来，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这么晚了，李达康突然召开常委会，而且口气如此强硬，肯定是出了大事。
大家在会议桌旁坐下，交头接耳，小声地猜测着。
“老孙，知道什么事吗？我刚从饭局上被叫过来。”一个常委碰了碰旁边的光明区区长孙连城。
孙连城慢悠悠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书记的心思，你我哪里猜得到。不过看这架势，肯定不是小事。”他心里想的是，只要别再提大风厂那档子烂事就行，他可不想再被李达康当众训斥了。
纪委书记张树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他下午也听说了大风厂的事，以及后来祁同伟和李达康的冲突。他心里隐隐觉得，今晚的会议，可能跟这件事有关。李达康的风格他很清楚，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李达康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和大家寒暄几句，而是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圈。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低气压。
“人都到齐了吧？”李达康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秘书小金赶紧点头：“书记，除了在外地出差的两位同志，其他常委都到齐了。”
“好。”李达康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今天这么晚把大家叫来，是要讨论一件大事，一件关系到我们京州，乃至整个汉东省未来发展的大事！”
他把调子起得很高，所有常委都立刻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同志们，今天下午，中央经济改革工作组的林辰组长，专程到我这里，传达了中央关于深化国企改革的最新精神。”李达康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中央工作组？林辰组长？
在座的都是消息灵通之辈，立刻就想起了前几天省委常委会上，那个突然发难，要对汉东油气集团动刀子的年轻人。
李达康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要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中央的意思很明确，”李达康加重了语气，“国企改革已经进入了深水区，必须要啃硬骨头！而我们汉东省的试点，就从汉东油气集团开始！”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吸气声。
汉东油气集团！那可是个巨无霸，是赵立春家族经营多年的自留地，里面的水深得不见底。动它？这不是开玩笑吗？
一位资格比较老，跟高育良走得比较近的副书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达康书记，油气集团是省属国企，它的改革，应该由省里主导吧？我们京州市，是不是……不太好过多插手？”
这话问得很有水平，既点出了油气集团的敏感性，也暗示李达康有越权之嫌。
李达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张书记，你这话就不对了。汉东油气集团的总部在不在我们京州？它是不是我们京州的纳税大户？它几万名员工和家属，是不是生活在我们京州？它要是出了问题，影响的是谁的稳定大局？是我们京州！”
他一连串的反问，把那位张副书记问得哑口无言。
“省里主导，我们京州就要袖手旁观吗？出了成绩，是省里的，出了问题，乱子就得我们京州来承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李达康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我告诉你们，这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政治问题！是中央对我们汉东省委省政府，对我们京州市委市政府的一次重大考验！”
他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目光如炬。
“沙瑞金书记新官上任，正需要我们拿出魄力，干出成绩！中央的反腐决心有多大，同志们心里都清楚！汉东油气集团这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就是我们向中央、向沙书记表明决心的最好目标！”
“别人不敢动，我李达康来动！别人不敢啃的硬骨头，我们京州来啃！”
“我决定，立即成立京州市配合汉东油气集团改革领导小组，我，李达康，亲自担任组长！市委市政府相关部门，必须无条件、全力地配合中央工作组的工作！谁要是敢在这个问题上打折扣、搞小动作，别怪我李达康不讲情面！”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李达康这股破釜沉舟的气势给镇住了。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李达康这是在赌！拿自己的政治前途，拿整个京州市，在沙瑞金书记面前下了一场豪赌！
赌赢了，他就是汉东省国企改革的第一功臣，仕途不可限量。
赌输了，油气集团的改革一旦失控，引发了社会动荡，他李达康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背锅的。
张树立低着头，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李达康的意图了。这位书记，远比他想象的更狠，更有魄力。他这是要借中央的刀，斩断自己和赵家的联系，同时也是在向高育良和他的“汉大帮”宣战！
京州的天，要变了。
“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意见，就举手表决！”李达康环视全场，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意见？谁还敢有意见？李达康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谁反对，就是跟中央的政策过不去，就是跟新任省委书记过不去。
沉默片刻后，一只只手，稀稀拉拉地举了起来。最后，全票通过。
李达康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但那笑容，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了一丝寒意。
“好！散会！”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留下了一屋子心事重重、面面相觑的常委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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