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冉指尖那点微凉的触感，和她关于“旧伤”与“压力”的询问，如同羽毛轻轻拂过顾屿的心湖，漾开几圈细微的涟漪，但很快便消散在平静的水面下。昨夜线上，“小遥”主导的、带着睡意与诱惑的“解纽扣”遐想，像一层温暖的薄纱，覆盖了白日里任何短暂的疑惑。线上与现实，如同两条清晰的平行线，运行在各自的轨道上。
晨光带着初冬的清冽。微积分课的教室座无虚席，走上讲台的却是那位年轻的助教。
助教推了推眼镜，声音平稳无波：“同学们，赵立诚教授因身体不适请假。今天的课程由我代上，我们继续讲上节课留下的拓展题思路…”
“病假？” 王浩立刻用胳膊肘顶了顶顾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果然如此”，压低声音，“瞧瞧！昨天刚被‘请去喝茶’，今天就‘倒’了！沈师太的茶是鹤顶红泡的吧？”
顾屿心头微动。陈星昨天带回来的消息——沈知遥在气氛凝重的小会议室约谈赵教授近一小时——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脑海。他看了一眼讲台上神色如常的助教，又扫了眼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模样，没接王浩的话茬，只是低头翻开了课本。赵教授人风趣，但…这与他何干？他更在意落下的课程。
“绝对是被问话吓的！” 陈星也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兴奋的渲染，“我老乡说赵教授出来时脸都绿了！跟撞了…咳！” 他及时刹住。
“安静！上课了！” 李锐低声提醒。
课堂在一种微妙的、带着些许心不在焉的氛围中推进。顾屿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的微积分符号上。夏安冉的询问，“小遥”的线上世界，暂时退居幕后。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顾屿收拾书本，随着人流涌出教室。王浩和陈星还在旁边热烈讨论着赵教授“被约谈吓病”的各种离奇版本。顾屿觉得有些聒噪。
“你们先走，我去图书馆还本书。”他随口找了个理由。
王浩和陈星交换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笑嘻嘻地先撤了。
顾屿抱着书本，脚步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没有走向图书馆，而是穿过被梧桐树荫覆盖的小径，走向了那座安静而略显陈旧的老行政楼。阳光被枝叶切割，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和纸张特有的气息。他踏上楼梯，来到三楼。走廊空旷安静，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拐角处，他脚步猛地顿住。
前方不远，那间挂着“304小会议室”牌子的门口，站着两个人。
沈知遥背对着顾屿的方向，身形挺直如标枪。她穿着米白色风衣，手中紧握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她侧着头，正语速很快、声音压得很低地对面前的人说着什么，神情专注而冷峻，下颌线绷紧。
站在她对面的是校医院退休返聘的老专家，张德清张医生。张医生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夹克，神情严肃，微微皱着眉，听着沈知遥的话，偶尔简短地点点头，或者低声回应一两句。他的目光落在沈知遥手中的文件袋上，像是在确认什么信息。两人的交流显得专业、紧凑，带着一种处理要务的凝重感，但并无外露的沉重情绪。
就在沈知遥似乎要抬手从文件袋里抽出什么的时候，她仿佛感应到了背后的视线，动作猛地一顿！
她倏然转头！
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精准制导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拐角处顾屿的脸！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被打扰的、毫不掩饰的冷冽审视和无声的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屿浑身一僵，仿佛被那目光钉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他像课堂上走神被抓包的学生，大脑瞬间空白，抱着书本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几乎是狼狈地、条件反射般猛地低下头，不敢与那目光对视，转身，脚步有些慌乱地、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个拐角，逃离了那道令人心悸的冰冷视线！
他沿着楼梯快步走下去，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直到冲出老行政楼，站在午后的阳光下，他才感觉重新获得了呼吸。后背似乎沁出了一层薄汗。沈知遥那最后冰冷的一瞥，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让他心有余悸。至于她和张医生在谈什么，那文件袋里是什么…他不敢深想，也告诫自己不要去想。
下午的时间在图书馆和机房度过。顾屿努力将老行政楼那一幕甩在脑后，专注于补课和代码。高烧耽误的进度需要追回。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时，还被学生会两个热情过头的干事拉住，塞了一堆招新宣传单，好说歹说才脱身。
夜晚。宿舍灯火通明。顾屿洗漱完毕，拉上床帘。白天沈知遥那冰冷的审视带来的些许不适感，此刻被一种与线上世界连接的期待取代。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主动发起了话题：
＞ **姐姐，今天学生会招新那架势，跟街头推销似的…[笑哭表情] 对了，看到新闻没？AlphaGo又赢了李世石一局，感觉AI真要逆天啊…**
消息发出去，他带着点期待等着。这次他主动分享了校园趣事和热点。
很快，语音回复来了。
顾屿戴上耳机，点开。
“小遥”慵懒带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调侃：
＞ **小笨蛋…被学生会‘围剿’了？** 她轻笑，声音像裹着蜜糖， **…他们那套说辞，姐姐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跟传销话术似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点真实的倦意， **…AI赢不赢姐姐不关心…姐姐今天倒是被一堆数字报表‘统治’了…看得我头昏眼花，枯燥得要命…** 她抱怨着，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顾屿听着她的抱怨，想象着她对着枯燥报表皱眉的样子，心头微动，刚想安慰两句。
“小遥”的声音却陡然升温，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诱惑力，无缝切换了频道：
＞ **…所以嘛…姐姐急需点刺激的…提提神…** 她的声音压低，变得又黏又热，充满露骨的暗示， **…比如…继续我们昨晚的…‘解纽扣’游戏？嗯？…** 她刻意停顿，仿佛在营造悬念， **…姐姐开始计时了哦…从你说‘开始’…到你心跳超速…十下…猜猜姐姐能解到第几颗？…**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游戏性质的炽热挑逗，瞬间冲散了前一刻的闲聊氛围，让顾屿的耳根和脸颊迅速升温！线上情人的主导力和跳脱的思维，总能轻易掌控节奏，将他拉入那个充满诱惑的虚拟空间。白天图书馆的招新闹剧，AlphaGo的新闻，甚至老行政楼那一瞥带来的寒意，都被这滚烫的声线驱散了。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上语音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和一丝紧张：
＞ **…姐姐…开始…**
床帘外，是王浩和李锐游戏的背景音；床帘内，是电流传递的暧昧喘息与心跳加速的无声游戏。现实的线条与虚拟的暖流，在名为“小遥”的频道里，再次紧密交缠，将冰冷调查的疑云隔绝在另一个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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