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亭角的铜铃上凝结，被风一吹，“叮铃”一声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几瓣。童贯的八抬大轿刚在十里亭外停稳，宋姜已带着武松、燕青等人立在亭中，石桌上摆着两盏凉茶，水汽在晨光里袅袅升起。
“宋头领倒是比我早。”童贯掀帘而出，玄色蟒袍上绣的金线在日头下闪着冷光，身后亲卫虽只带了十人，腰间佩刀却都出鞘半寸，刀刃映着草色，藏着杀气。
宋姜拱手笑道：“太尉驾临，自当恭候。”他目光掠过童贯身后的独眼龙——那亲卫统领今日没戴面具，右眼的伤疤像条蜈蚣，正死死盯着他们。
程万里连忙打圆场，拉着童贯往石桌前坐：“太尉一路辛苦，先喝口茶润润喉。宋头领特意让人从济州带来的雨前茶，说是当年苏轼在密州常喝的品种。”
童贯端起茶盏，却没喝，指尖在盏沿转了圈：“程转运使倒是会做人，两边都不得罪。”
程万里听完，笑了笑，“太尉明鉴，下官只是……只是按规矩办事。这仙果产自梁山，这件事太尉是知道的，梁山的仙果是圣上点名要的贡品，绝不能出现差错，下官为了维系仙果供应，才出面约太尉前来与宋头领相见……这也是下官职责所在。”
“职责？”童贯嗤笑一声，将茶盏往案上一搁，青瓷与木案相撞，发出脆生生的响。“老夫这数次发兵围剿梁山，是不是你给梁山递的消息？梁山让你牵线搭桥，你又以用仙果为由逼老夫前来！程万里，你这‘职责’二字，怕是被你嚼碎了，掺着蜜糖喂给梁山了吧？”
程万里不慌不忙的拱手相依，“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稳住局面。仙果断不得，不然圣上那边交代不过去；而太尉现在的处境也需要和宋头领见上一面，毕竟……毕竟那四府也是朝廷的疆土。”
“疆土？你还知道是朝廷的疆土？”童贯放下茶盏，起身踱到他面前，朱红色的官靴停在他眼前。童贯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吐信，“你可知蔡京的暗线已把梁山占了四府之事递到了东京？还有那大败而回的十节度使返回东京，若不是老夫派人拦截下来，囚于府中，你们还能如今在此与老夫相见？若不是咱家拦着这些消息，朝廷早已派大军前往梁山了！”
程万里浑身一震，脸色微变，看向宋姜“哦？太尉的意思是……”宋姜知道这都是谈判前的技巧，先把自己置于上风，才好占据主动，于是故作惊讶，“那倒是要多谢太尉出手相救梁山于危难了！”
宋姜话锋一转，“但太尉是不是太小瞧我梁山了，高俅率十三万大军都奈何不得我梁山，太尉大人也派了多批朝廷大军前来，现如今又当如何，如果太尉觉得此次相约大可不必，那宋某现在就携夫人返回梁山便是！”
宋姜说完，眼角余光却瞥见左侧山坡的草动了动——那里的草色比别处深，显然有人伏在里面。
这话半真半假，宋姜心里清楚，那王鹏是童贯默许的“最后手段”，最好别把话说死。
“太尉明鉴。”宋姜顺着他的话头，“我与梁山弟兄，只想守着四府安稳度日，若太尉肯罢兵，咱们可以约法三章——梁山不犯京畿，朝廷不扰四府，不仅是仙果进贡，盐铁生意也能合作。”
“合作？”童贯冷笑一声，独眼龙突然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一群草寇，也配与太尉谈合作？”
“放肆！”武松猛地拍案，石桌应声裂了道缝，“我家头领与太尉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武松一掀衣摆扫过地面，带起阵风，吓得童贯的亲卫纷纷拔刀。
“都退下！”童贯喝止道，目光在武松身上转了圈，忽然笑了，“宋头领的手下，果然勇猛。只是……光靠勇猛，成不了事。”他从袖中掏出份文书，拍在桌上，“这是济州盐场的地契，只要你肯归顺朝廷，交还四府，我保你做个济州防御使，比在梁山当草寇体面多了。”
宋姜看着地契上的朱砂印，忽然大笑：“太尉是把我当三岁孩童？这盐场本就是百姓的产业，被蔡京的人霸占了去，如今倒成了你的诱饵？太尉若真有诚意，还是考虑一下我提的要求才是！”
程万里见气氛紧张，连忙打岔：“哎呀，万事都能商谈，犯不着动气。”他对童贯道，“宋头领说的不无道理，太尉不妨考虑一下，四府虽在梁山治下，但太尉可上报梁山已被打退，四府早已回归朝廷治下，只要把知情人……”程万里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到时官家的仙果不会耽搁，太尉大人还可以与宋头领合作盐铁生意，政绩与金钱两不耽误，岂不是两全其美！”
童贯面无表情，不知再想些什么，宋姜心里一紧，对燕青使了个眼色，燕青悄悄摸出腰间的弩箭，对准了独眼龙的右臂。
童贯站起身，腰间的玉带扣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墨色蟒袍扫过石桌，带起几片落在桌角的枯叶。他望着对面的宋姜，眼底的阴鸷被一层深不可测的平静覆盖，沉默半晌，终于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具体事宜要如何处理，还需宋头领讲明才是。”
宋姜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却依旧稳稳地捏在手里。他迎着童贯的目光，没有半分退让。
“第一件事，”宋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四府，东平府知府陈文昭，仍是朝廷官员，董平仍是兵马都监，太尉无需多言，东昌府也维持着原状，知府李嵩，兵马都监张清，置于济州城王焕老将军携韩存保将军，张开将军，大败梁山，夺回济州府，大名府，梁山攻破大名府，梁中书于乱军中不幸身亡，由百姓推选大名府卢俊义卢员外接管大名府，李成、闻达、索超等拼死夺回大名府，梁山节节败退退居梁山独龙岗。”
宋姜说完看了看童贯，童贯点头示意没问题。如此一来，童贯派大军围剿一事的结局就变成了大胜。这符合童贯的心理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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