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罩住东京城，仙味居的后院就亮起了盏孤灯。宋姜铺开柳林坡的地图，指尖划过运河沿岸的隐蔽码头，燕青在旁用炭笔圈出几个红点：“虽然童贯派了禁军把守，但柳林坡太大，童贯也不能派太多人在此守护，这几处是蔡京的人盯得最紧的，白天有官船巡逻，夜里也有换了便衣的哨探。”
“硬闯肯定不行。”扈三娘在一旁说道。“蔡京巴不得咱们动手，好让开封府拿人。”
宋姜想了想道：“那就让他如愿以偿。”他忽然在地图上拍了拍，“今晚三更，铁牛你多带几个弟兄多准备些塞了稻草的麻袋，然后去码头放仓库旁空地放把火——别真烧了东西，就点燃几捆稻草，把动静闹大就好。”
李逵眼睛一亮：“好嘞，哥哥，放火？这活儿俺拿手！”
“别急，”宋姜按住他的肩膀，“火起之后，你们就扛着麻袋往上游码头的方向跑，装作把货物转移，故意让蔡京的哨探看见。记住，要装作不想被发现，把他们引到上游的码头去。”
燕青立刻明白了：“哥哥是想调虎离山？”
“没错。”宋姜点头，“蔡京的人被引走后，柳林坡的仓库就立刻搬空。武松，你带着弟兄们，趁乱把硫磺、盐、粮食和布匹等货物装上李俊的船，天亮前务必出运河，进黄河支流。”
武松握紧刀柄：“放心，保证完成。”
扈三娘忽然道：“我跟武松去。仓库的物资我熟，哪些该先运，哪些能缓一缓，我心里有数。”她眼里闪着坚决的光。
宋姜望着扈三娘坚定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那……小心些，带好这个。”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铜哨，“遇险要紧就吹，柳林坡的农户都是咱们的人，听见哨声会来帮忙。”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运河边忽然腾起一团火光。李逵故意把稻草捆堆在离仓库不远的空地上，浇了点煤油，火舌窜起丈高，映红了半边天。“快跑啊！官差来了！”他扯着嗓子喊，带着弟兄们扛着麻袋往上游跑去，脚步踉跄，故意把脚印踩得乱七八糟。
隐蔽在远处芦苇丛里的哨探果然上当，领头的小校一挥手：“追！他们扛着货物，别让他们跑了！”二十多个官差抄起家伙，呼啦啦追了上去，没人留意身后的仓库方向，影影绰绰的黑影正摸向仓库。
柳林坡的仓库里，扈三娘正指挥弟兄们搬运货物。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她紧绷的侧脸，她时不时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里攥着宋姜给的铜哨，指节泛白。“动作快点！”她低声催促，“火最多能烧半个时辰，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晚了。”
武松扛着最后一袋货物往船上送，跳板在他脚下微微晃动。“嫂嫂，你先上船！”他回身去扶扈三娘，却见她忽然僵住，指着远处的黑暗：“那是什么？”
几盏灯笼正从坡下往仓库移动，速度极快。武松脸色一变：“是蔡京的援兵！快！上船！”
扈三娘却没动，反而抓起双刀：“你们先走，我断后！”她把最后一袋货物推给武松，转身向坡下走去。
“不行！”武松急了，“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争了！”扈三娘把他往船上推，“我熟悉地形，能甩掉他们！快开船！”
灯笼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官差的呵斥声。李俊咬咬牙，对船上的弟兄吼道：“开船！”
武松提着刀跳下船，守在岸边，“嫂嫂，我护着你冲出去！”
扈三娘知道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跟着武松往坡后跑。刚钻进密林，就听见身后传来弓弦响，一支冷箭擦着她的发髻飞过，钉在树干上，箭羽嗡嗡作响。
“往这边！”扈三娘跟着武松拐进条隐蔽的小道——这是她白天查看地形时发现的，只有半人宽，长满了荆棘。
两人在小道里狂奔，荆棘划破了衣袍，却顾不上疼。扈三娘忽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武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却不料用力过猛，两人一起撞在岩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在这边！”官差的声音近在咫尺。
扈三娘咬咬牙，从怀里摸出铜哨，刚要吹响，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挥着鞭子冲过来，马后还跟着十几个手持锄头的农户——是宋姜！
“给我打！”宋姜翻身下马，捡起块石头就砸了过去，“敢动我夫人，活腻了？”
农户们都是陶宗旺派来的田兵，早就憋着股气，此刻见宋姜发话，纷纷抡起锄头往上冲。官差们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多人，顿时慌了阵脚，被打得节节败退。扈三娘看着宋姜的背影，他肩上不知何时挨了一下，渗出血迹，却还在往前冲，像头护崽儿的狼。
“撤！快撤……”领头的官差见势不妙，带着人狼狈逃窜。
宋姜这才松了口气，让农户不要追击，转身奔向扈三娘，抓起她的手就看：“受伤了没有？”她的手掌被荆棘划了好几道血口子，渗着血珠。
“我没事。”扈三娘看着他肩上的伤，声音发颤，“你流血了……”
“小伤。”宋姜不在意地摆摆手，忽然瞥见她攥紧的铜哨，眼眶一热，“你怎么不吹哨？”
“怕你分心。”扈三娘低下头，指尖缠着他的衣袖，“货物都运走了吗？”
“运走了。”宋姜笑了，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草屑，“李俊说顺流而下，天亮前就能过陈桥，就安全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众人回到仙味居。孙二娘赶紧拿出金疮药，给宋姜和扈三娘处理伤口。
李逵摸着后脑勺进来，一脸懊恼：“哥哥，俺把官差引去上游，结果他们没追多久就回头了，是不是俺演得不像？”
“不是你演得不好，”燕青递给他块饼，“是蔡京老奸巨猾，留了后手。好在咱们得手了。”
宋姜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道：“蔡京吃了这亏，肯定会报复。燕青，你拉一箱仙果，去趟童府，就说多谢太尉昨夜解围。”
扈三娘正在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你是想让蔡京以为，咱们彻底投靠了童贯？”
“没错。”宋姜眼里闪着精光，“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等咱们的仙果熟了，有了官家的赏识，他想动咱们，就得掂量掂量了。”
灶间的炉火又燃起来，扈三娘低头给宋姜的伤口涂药，指尖轻轻的，像怕碰碎了什么。晨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带着暖意。
运河上，李俊的船正顺流而下，帆布鼓满了风。船上的货物都安安稳稳地躺着，像一颗颗定心丸，驶向梁山的方向。
而蔡京府里，刚收到消息的蔡京正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废物！一群废物！”他盯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滴出水，“宋姜，你等着，老夫定要让你尝尝剜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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