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让陈望心头一沉。
伊万虽然贪婪，但合作久了，彼此有了默契和一定的信任基础。
他的离开，意味着这条相对稳定的渠道出现了变数。
安德烈的阴影，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看着伊万失落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伊万，你觉得，你调去后勤部门，是坏事吗？”
伊万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
陈望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压低声音，如同在冰原上谋划的孤狼：
“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一个跳出边境哨所这个狭小舞台的机会。
你有了更稳定的岗位，更广阔的人脉网络。
你有没有想过，不再亲自冒险进行这种零星的、小打小闹的交易？”
伊万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陈望继续引导，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力：
“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利用你的身份和人脉，去成为连接两边需求的……桥梁。
一个真正的，‘代理人’。”
“代理人？”伊万喃喃重复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词。
“对，代理人。”
陈望肯定地点头，语气愈发清晰，
“你不需要再亲自到冰河上来吹风，不需要再担心被巡逻队发现。
你要做的，是利用你在军队体系内，以及通过你认识的那些军官、官员、甚至工厂负责人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去主动搜罗、去发现你们那边任何可以用于交换的物资
——不仅仅是军队的库存，还有那些工厂里积压的、淘汰的机器设备，研究所里可能‘无关紧要’的技术资料，甚至是……民间的特产。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看着伊万渐渐亮起来的眼睛，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然后，你把信息，把渠道，整合起来，交给我。
由我来负责评估、报价，并提供你需要用于交换的货物清单。
你居中协调，抽取佣金。这样，你承担的风险将大大降低，但获得的回报，将远超你现在这样亲自下场！”
陈望用力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伊万彻底愣住了，握着酒壶的手微微颤抖。
陈望的话，如同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将他之前局限于倒卖军需品的思维彻底打破！
巨大的兴奋和前所未有的野心，如同伏特加的酒劲，轰然冲上头顶！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冒险？
为什么不能利用信息差和人脉网，做一个更高级的捕猎者？
“陈！你……你真是个天才！”
伊万激动地一把抓住陈望的胳膊，力气大得让陈望微微皱眉，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后勤仓库……那里确实能接触到很多不同的部门！
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比当一个哨所少尉强太多了！”
他的脸因激动而涨红，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和跃跃欲试。
“但是，伊万，”
陈望适时地给他泼了点冷水，语气严肃起来，
“做代理人，需要更深的根基和更广的人脉。
你初到新岗位，需要尽快打开局面。
而且，我们之间需要一个新的、更安全可靠的联系方式。”
“这个你放心！”
伊万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他立刻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就着微弱的月光，飞快地写下了一串数字和几个俄文名字、地址。
“这是我新的工作单位地址和一个相对安全的邮寄方式。还有，”
他压低声音，神情变得格外郑重，
“这是我的老上级，瓦西里上校的联系方式。
他在军区后勤部门很有影响力，人脉很广。
我离开后，如果你有非常重要、或者非常棘手的货物需要渠道，可以尝试联系他。
就说……是我伊万介绍的。瓦西里上校，”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他对改善部队福利，以及……嗯，对一些‘特别’的物资，一直都很‘关心’。”
陈望接过那张小小的、带着伊万体温的纸片，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入怀中。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联系方式，更是一把可能打开更高层级大门的钥匙。
瓦西里上校，一个军区后勤部门的上校，其能量和能接触到的资源，远非伊万这个边境哨所少尉可比。
“另外，”
伊万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这位“老朋友”和新合伙人铺好路，他继续写道，
“这几个地址，是沿着边境线，其他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哨所负责人。
你以后可以派人，用我们约定的暗号去接触他们。
他们那边，应该也能弄到一些东西。虽然量可能没我这边大，但多点渠道，总是好的。”
他一口气写下了十几个不同的哨所位置和联系人代号。
陈望心中震动，伊万这是把他经营多年的边境人脉网络，几乎毫无保留地交到了自己手上！
这份“临别赠礼”，不可谓不厚重。这十几个哨所，如果能顺利打通，将形成一张覆盖更广边境线的隐秘采购网，其潜力巨大！
“谢谢你，伊万。”陈望郑重地说道，“这些，对我很重要。”
“我们是朋友，更是合伙人！”
伊万用力拍了拍陈望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
“陈，等着我的好消息！我会在新的岗位上，为你，也为我们，打开新的局面！”
带着三辆嘎斯货车和伊万留下的宝贵“遗产”，陈望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林海雪原之中。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轻松了许多，但那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却并未散去。
安德烈的出现，像一团乌云，笼罩在刚刚拓展的航道上。
接下来的几天，陈望一边安排人手小心隐藏和维护那三辆嘎斯车，一边开始消化伊万留下的信息。
他通过孙卫东等渠道，侧面核实了那几个哨所的大致情况，并开始筹划如何安全地与之建立联系。
同时，他也让李秀兰开始留意和收集关于苏联国内经济、政策动向的任何只言片语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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