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的手指,点在电子地图的一个坐标上。
那地方,我看清的瞬间,后颈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不是码头,不是仓库,不是任何黑帮火并该有的肮脏角落。
是立法会大楼旁边,一家格调高得吓人、隐私性极好的会员制茶餐厅。平时去的都是议员、高官、还有那些报纸财经版上的常客。
“这地方…”我嗓子发干,“你他妈疯了?!”
在那地方搞事,跟直接在警察总部门口开枪有什么区别?别说动手,就是闹出点大动静,都能引来全港最顶级的安保力量!
刑天脸上没什么波澜,好像刚才说的是去楼下便利店买包烟。
“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安全。”他声音平稳得可怕,“李志深现在疑神疑鬼,但他绝对想不到,我们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那些同僚和记者的包围圈里露面。灯下黑。”
“灯下黑也不是这么玩的!”陈子豪也急了,“那地方进去都要刷脸验证会员!我们怎么进去?就算进去了,怎么动手?怎么撤?!”
“进去,不用你们操心。我安排了人接应。”刑天切换屏幕,显示出茶餐厅内部的结构图和几张工作人员的照片,“至于动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不需要你们动手。你们只需要‘被看到’。吸引所有注意力,给里面的人创造机会就行。”
“里面的人?谁?”
“内部调查科的人。还有…几个一直对李志深不满的元老。”刑天淡淡道,“他们会‘偶遇’李志深,然后,在‘闲聊’中,让他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你们俩活生生地坐在那里。”
我懂了。这是要诛心。在李志深自以为最安全、最掌控一切的地方,让他亲眼看到他认为早就该被碾死的蚂蚁不仅没死,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面前!逼他失态,逼他出错!同时,内部调查科的人就在旁边,目睹一切,甚至当场发难!
这他妈是把李志深架在火上烤!心理战玩到极致!
“时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紧。
“今天下午三点。李志深每周这个时候,都会在那里见几个固定的‘朋友’。”刑天看了一眼腕表,“你们还有四个小时准备。”
四个小时。决定生死,决定很多人命运的四个小时。
“怎么撤?”我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进去容易,出来难。一旦暴露,那就是瓮中捉鳖。
“茶餐厅有专用的货运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车会准备好。”刑天点了点地图上的另一个点,“但那是最后的手段。最好的情况是,内部调查科当场控制住李志深,你们趁乱从正门离开。最坏的情况…”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被李志深的人当场拿下,或者死在乱枪之中。
“如果我们被抓了呢?”陈子豪盯着他。
刑天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那你们就是‘负隅顽抗’、‘袭击要员’的悍匪。所有真相,会随着你们一起被埋葬。”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声。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我们的命,还有那一点点渺茫的、撕开真相的机会。
刑天这个老王八蛋,把一切都算死了。我们根本没得选。
“好。”我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肩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们干。”
下午两点五十。
我和陈子豪坐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停在离那家茶餐厅一条街远的地方。身上穿着刑天不知从哪搞来的、合身得吓人的高档西装,脸上做了最后的修饰,看起来人模狗样,像是两个有点家底但又不太起眼的年轻商人。
心脏跳得像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
耳机里传来刑天冰冷的声音:“目标已进入。接应就位。按计划行事。”
开车的司机,一个面无表情的壮汉,低声说了句:“两位先生,可以下车了。”
我和陈子豪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
推开车门,踏入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里。街道干净整洁,行人步履匆匆,穿着体面。不远处,立法会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
我们就像两滴油,滴进了这锅看似清澈的水里。
走向茶餐厅那扇厚重的、需要会员认证的木门。门口站着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
我手心冒汗,面上却努力保持平静。刑天说接应就位,怎么接应?
侍者迎上来,礼貌但疏离:“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我正想着怎么回答,另一个看似领班的男人快步走过来,对侍者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我们微微躬身:“张先生,陈先生,这边请。您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了。”
他显然就是接应。侍者立刻退开。
我们跟着他走进茶餐厅。里面光线柔和,装修是那种老钱的低调奢华,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淡淡的雪茄味。几桌客人低声交谈,看起来非富即贵。
领班将我们引到一个靠窗,但相对隐蔽的卡座。角度刁钻,既能被看到,又不那么起眼。
“请稍坐,需要什么随时叫我。”领班低声说完,躬身退开。
我和陈子豪坐下,背脊僵直。目光快速扫过全场。
很快,我看到了目标。
在斜对面一个更靠里的、隐私更好的区域,李志深果然在。他和另外两个看起来也是大人物的男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手里端着精致的茶杯,看起来轻松自如,完全看不出正被内部调查和致命威胁困扰的样子。
真能装。
我们也看到了内部调查科的人。隔着几桌,有两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来谈生意的男人,但他们的眼神锐利,时不时看似无意地扫过李志深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李志深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们。他和朋友聊得正欢。
怎么办?难道要我们主动过去“打招呼”?那也太他妈刻意了!
就在我手心越来越湿的时候,机会来了。
李志深起身,似乎要去洗手间。
他的路线,会经过我们卡座附近!
我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和陈子豪交换了一个眼神。
来了!
我们故意提高了说话的音量,讨论着一桩虚构的“地产买卖”,听起来像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发户。
李志深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目光随意地扫过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和陈子豪脸上时!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从容和笑意像脆弱的玻璃一样碎裂!瞳孔骤然收缩!震惊、难以置信、然后是巨大的惊骇和无法掩饰的杀意!猛地在他眼中炸开!
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椅子!
“你…你们?!”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都变了调!
整个茶餐厅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内部调查科的那两个人立刻站起身,看似关切地走过来:“李督察?没事吧?”
完美!时机抓得太准了!
李志深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青白交错。他强压下震惊和怒火,试图恢复镇定:“没…没事。认错人了。”
但他刚才那反应,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绝不是认错人的反应!
内部调查科的其中一人已经走到他身边,看似搀扶,实则挡住了他的去路,低声道:“李督察,您脸色很不好,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另一人则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们,又看向李志深,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李志深额头渗出冷汗,眼神闪烁,显然在急速思考对策。他知道,完了。当着内部调查科的面,这种反应,根本无法解释!
他猛地看向我们,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但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走!”我低声对陈子豪说。戏演完了,该撤了!
我们立刻起身,装作被这突发状况吓到、想要赶紧离开的样子,快步向门口走去。
“拦住他们!”李志深终于忍不住,对着耳机低吼了一声!他显然还带了外部埋伏的人!
茶餐厅门口瞬间一阵骚动!几个穿着黑西装、保镖模样的人试图冲进来!
但内部调查科的人动作更快!其中一人亮出证件,厉声道:“保安局内部调查!所有人原地不动!”
门口的黑西装们愣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我和陈子豪已经冲到了门口!
接应的领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猛地推开一扇伪装成装饰墙的暗门:“这边!快!”
我们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身后传来李志深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内部调查科的呵斥声!
暗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通往地下停车场的应急通道!
我们沿着楼梯疯狂向下跑!脚步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得像惊雷!
冲到停车场,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发动,车门开着!
我们一头钻进去!车子立刻箭一般窜了出去!
“甩掉他们!”司机对着耳机低吼,方向盘猛打,车子在停车场里甩出一个惊险的漂移,冲向出口!
身后,已经有车追了上来!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趴下!”司机大吼!
我和陈子豪死死趴在后座。车子如同疯牛般冲出停车场,汇入街道的车流!左冲右突,疯狂变道,试图甩掉追兵!
更多的枪声!街道上一片混乱!行人尖叫,车辆急刹碰撞!
这是一场亡命飞车!在闹市区!
我们的车性能极好,司机技术更是疯狂,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撞击和子弹!但追兵咬得很死!而且似乎越来越多!
“妈的!甩不掉!”司机咒骂着,“坐稳了!”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冲进了一条窄巷!企图利用地形摆脱!
但就在车子刚冲进窄巷的瞬间!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从侧面传来!一辆早就埋伏在那里的越野车狠狠撞在我们车身上!
天旋地转!玻璃碎裂!安全气囊猛地炸开!
我被撞得七荤八素,耳边嗡嗡作响,血腥味充斥口腔!
车子被撞得横过来,卡在巷子里,彻底熄火!
追兵的车瞬间围了上来!车门打开,数个枪口对准了我们!
完了…
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时——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普通枪声的锐响!
围上来的枪手接连倒地!眉心或胸口爆开血花!
是狙击手?!刑天还安排了后手?!
紧接着,巷子两头传来激烈的交火声!似乎有另一股力量突然出现,攻击那些追兵!
“下车!这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外面喊道!
我和陈子豪挣扎着踹开变形的车门,踉跄着爬出去!
只见几个穿着完全不同制式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装备精良得像特种部队的人正在和追兵交火!火力完全压制!
“跟我们走!”其中一个拉起我们,快速向巷子另一头撤退!
“你们是谁?!”我嘶声问。
对方根本不回答,只是掩护着我们快速移动!
巷战短暂而激烈。那些追兵很快被清除干净。
我们被塞进另一辆完全不同的车,疾驰而去。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一片混乱。刑天的人?不像。内部调查科?更不像。这伙人训练有素,下手狠辣,完全是职业军人做派。
他们是谁?
车子没有开往码头或任何我以为的安全屋,而是驶向了郊外,最后开进了一个戒备极其森严、看起来像是某种高级疗养院或者秘密基地的地方。
经过层层检查,我们被带进一栋不起眼的小楼。
房间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我们。
一个是穿着将军制服、不怒自威的老人。
另一个,竟然是…应该还在海上货轮的刑天?!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这种人在一起?!
刑天看到我们,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对那位老人微微点头:“人带来了。”
老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我和陈子豪,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最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李志深,已经被控制。他的政治生命,结束了。”
我心脏猛地一跳!成功了?!
“至于你们…”老人目光再次落到我们身上,“有些选择,需要你们现在做。”
刑天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眼神深邃。
我忽然明白了。刑天所谓的“合作”,所谓的“拿回一切”,背后站着的,恐怕就是这位老人,或者是他所代表的、更深不可测的力量。
我们从一枚棋子,跳到了另一张更大的棋盘上。
而棋手,从来都不是我们。
“什么选择?”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干涩无比。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旁边示意了一下。
一个人拿过来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正在播放新闻。
画面里,是李志深被带走调查的报道,语气严肃。接着,是关于今晚茶餐厅“意外”交火的新闻,被定性为“警方成功处置一起悍匪企图袭击要员事件”,画面里闪过几张模糊的、像是我和陈子豪的侧脸截图,但很快被定性为“在逃”。
然后,新闻主播用沉痛的语气报道:前o记督察黄志诚被追授英勇勋章,其坚持调查黑警事件、最终不幸因公殉职的事迹得到表彰…洪门残余势力头目“飞机”及其同党在逃亡过程中车辆发生意外,爆炸起火,现场发现两具无法辨认的焦尸…
我看着新闻,浑身冰冷。
他们要把一切再次抹平!用另一种方式!李志深倒了,但真相依旧被掩盖!我和陈子豪,在法律和公众意义上,已经“死”了!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交代?”我看向刑天,又看向那位老人,声音发抖。
老人平静地看着我:“这是最稳妥的结局。所有的动荡,到此为止。该死的人付出了代价,该安抚的人得到安抚,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那那些真正该死的人呢?!那些藏在后面的呢?!”陈子豪激动地吼道。
老人目光扫过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些事情,不需要所有人都知道。稳定,大于一切。”
我懂了。李志深是弃子。我们是棋子。而真正下棋的人,需要的是棋盘稳定,而不是把棋盘掀翻。
刑天这时终于开口,语气平淡:“现在,选择很简单。接受新的身份,彻底消失,换个活法。或者…”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
用两个人的“死亡”,换来表面的“稳定”。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局。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到最后,还是换来一场交易。一场更高级别的、冷酷的交易。
我看着刑天,他眼神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切。
我看着那位不怒自威的老人,他代表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秩序和力量。
我看着新闻画面上那两具“焦尸”的报道。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再次淹没上来。
但这一次,我没有愤怒,没有咆哮。
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冰冷。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位老人。
“新的身份…有什么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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